笑臉啊筒

第十二章

 

“娜璉，說實在，我們又沒有血緣關係。你真的不用為我們做這些的。”

“爸，媽，這是什麽話啊！跟女兒之間計較什麽？”

“娜璉，這些年我們真的很感激有你陪在我們身邊，但現在莉雅也成人了...”

“妹妹成人，作為姐姐的我也很高興啊！”

“我知道，但是...現在你也該離開了。這段日子照顧莉雅你也辛苦了。”

“爸......媽......”

“以後就別再這樣叫我們了，還是叫回叔叔姨姨吧！”

“爲什麽...”

“畢竟我們不是你親生父母，這裡也不能成為你真正的家啊！”

“怎麼會不能成為我的家？”

“娜璉，那時候我們把你領回來，現在是時候讓你去過屬於自己的生活了。”

“就因為我是孤兒，沒有血緣關係，終究不能成為你們的家人？”

“自己在外面要好好生活，好好照顧自己。”

“好，我走...”

 

“那個...定延有來找你嗎？”

 

看林娜璉想事情想得出神，平井桃也懶得再去理林娜璉什麽親故不親故的規矩，她現在急著想知道林娜璉是不是在幫俞定延做事。

 

“沒有。我回去孤兒院想找她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你有她的消息嗎？”

 

林娜璉的回答讓平井桃摸不著頭腦。

 

“你...還沒有見過定延？”

 

平井桃眉頭緊皺，向著林娜璉的方向又走前了幾步。意識到有被審問的感覺，林娜璉一直往後退。

 

“就跟你說了沒有。我連她現在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林娜璉緊握著雙拳，她對平井桃這人的印象從小就很模糊，加上現在這副審問疑犯的態度，林娜璉對平井桃可以說是徹頭徹尾的非好感。

 

“你們應該有見過面才對啊！而且是見了面就一定會認得出來的那種。”

 

平井桃一說，林娜璉就楞了。在那一瞬間，爲什麽自己馬上就想起了俞定延？

 

“沒...沒有。”

 

林娜璉緊張得整張臉都在滲著細汗，現在還不清楚平井桃為人怎麼樣，要是被平井桃發現自己喜歡同性，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到處亂說話。

 

“D&T來簽約那天應該有見面才對...”

 

看林娜璉的樣子，平井桃不覺得她在說謊，像是真的不知道俞定延就是定延親故。爲什麽兩個人沒有見過？難道俞定延沒有親自到學校？

不對...剛剛已經拿局裡的資料跟校長確認過了，那天出席的的確是D&T的最高層，簽名也是俞定延的簽名。

 

“關D&T什麽事？”

 

林娜璉也跟著平井桃一起皺了眉頭，怎麼最近好像有很多麻煩事都扯到了自己？

 

“林娜璉...班主任大人！你過來一下。”

 

周子瑜在樓梯轉角出現，向著林娜璉一直招手，好像有急事。

 

“哦，好。我先去照顧學生了。”

 

比起平井桃，林娜璉覺得跟周子瑜共處還比較舒心一點，至少周子瑜不會纏著自己，問一大堆自己聽不懂的奇怪問題。

平井桃順著林娜璉跑去的方向看去。那張臉，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常常見到......

 

“你怎麼會跟彩瑛的姐姐在一起？”

 

周子瑜拉過林娜璉，確認在平井桃看不見聽不到的範圍了，才嚴肅的問道。

 

“她是彩瑛的姐姐？”

 

林娜璉驚訝得完全合不上嘴，孫彩瑛跟平井桃這兩人性格會不會差太遠了？

 

“你爲什麽會跟她在一起？”

 

周子瑜有點著急地問。林娜璉在心裡吐槽：現在是怎樣，一個一個的來審問我嗎？我是嫌疑犯嗎？

 

“她是新來的體育老師啊！”

 

林娜璉也懵了，怎麼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自己還不知道在發生什麽事情...

 

“怎麼可能......彩瑛不是說她是刑警嗎？”

 

周子瑜喃喃自語著，然後開始低頭沉思，似乎忘了自己身邊還有林娜璉。

 

“喂，請問一下現在是怎麼了？地球要毀滅了嗎？外星人要來地球了嗎？還是大韓民國要爆炸了？”

 

一直被人問來問去，而且態度還那麼的不友善，這讓林娜璉已經到達了崩潰的狀態。

 

“老師，要小心平井桃這個人，她刻意去問你什麽你都要說不知道。”

 

周子瑜很認真很認真很認真地跟林娜璉說著，那個眼神真的是林娜璉看過最認真的。要是這傢伙平常上課聽書也是這種態度該多好......

 

“可是，爲什麽啊？”

 

林娜璉都還沒問完，周子瑜就給她留下了一抹瘦長瀟灑的背影。

林娜璉本來應該氣得一直跺腳，然後罵上幾句的。可是周子瑜今天卻沒有讓自己心情變糟糕，反而有開心興奮的感覺，總覺得該去慶祝一下！

 

“她剛剛叫我......老師？”

 

林娜璉咧著嘴笑了，看來多去找找俞定延就能治住周子瑜了...

周子瑜有禮貌的時候根本就是一副資優生的品格。

 

一到下班時間，林娜璉又被平井桃纏上了。她就知道會這樣，既是兒時玩伴，又是學校同事。再怎麼不願意，林娜璉也只能抽搐著嘴角說聲好。

現在她真的後悔答應平井桃說讓她陪自己回家。

 

“沒想到你自己一個人住啊！以前你不是說...”

 

平井桃雙手插在兜裡，臉上掛著一抹淡笑，氣定神閑地踢著路上的碎石。

 

“桃子，以前的事，我不想提。也不要再跟我提起什麼定延親故了！”

 

林娜璉努力控制住情緒，她從午飯之後開始已經被平井桃煩了快三個小時了。

 

“好好好，別生氣。這個路段，平常都你一個人自己走嗎？”

 

平井桃看了看四周，雖然天還沒完全暗下來，但因為兩旁的建築物擋住了光線，讓這條路更加陰暗。這區雖說不是什麽犯罪區域，不過還是潛藏著一點危險性。

而直覺告訴平井桃，除了自己和林娜璉，這個冷清的空間內還有另一個人在監視著自己。

 

“唔。”

 

林娜璉只是點了點頭。她是不太願意跟這非好感的平井桃說話，但更多的原因是因為，她又感覺到有人在跟蹤自己，而且那人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自己。

 

“以後我陪你走吧！”

 

平井桃伸手想牽起林娜璉的手，結果被林娜璉大叫著用力推開。

 

“你怎麼了？”

 

平井桃以為只有自己察覺到受人跟蹤，但沒想到原來林娜璉也那麼細心。

 

“沒...我沒事，沒事。”

 

林娜璉顫抖著雙手，有點慌亂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她已經很努力地壓抑內心的恐懼了。

 

“之前，也有這樣過嗎？”

 

平井桃扶著林娜璉，嚴肅地問著。語氣不再像是早上那麼熱情，而是冷硬強勢的語調。

 

“我...我先回去了。”

 

林娜璉慌慌張張地搖了搖頭，說完抓緊了自己的背包帶子，一口氣跑回家裡。

到底是誰？爲什麽要這樣對我？

 

家裡有被動過的痕跡，可是，家裡的一切財物都沒有損失。林娜璉失魂地跌坐在地上，雙手觸碰到冰涼的地板，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快兩個星期沒有整理過家裡了。按道理來說地板上應該都是灰塵頭髮這樣才對，但現在卻乾淨不黏手，而且還隱約傳來一陣地板清潔劑的檸檬香味，就好像是今天下午才洗過地來似的。

 

“定延，會是你嗎？”

 

林娜璉揉揉因為剛才突然緊張而發疼的太陽穴，喃喃自語。腦海裡閃過那天家裡突然出現的便利貼，那個人，好像也說過“一切都會如自己所願”，還說會幫自己。那爲什麽又一直躲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

 

“真的好奇怪。明明已經進到家裡來，卻一次都沒有傷害我。她會是什麽人？”

 

林娜璉側著腦袋，眨著眼睛怎麼想就是想不到那人的動機。或許可以去找湊崎紗夏問問，她應該比較瞭解這一類人的心態。

 

“對了，今天遇到桃子了。真的是很有緣呢！過了這麼久還能遇到...”

“我和桃子見面，親故不會生氣吧？要是親故知道了，會不會又像以前那樣將人家推跌？”

“看來我走了以後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吧！我看見桃子額頭上有傷疤，親故又跟她打架了？”

“我好像...可以理解親故爲什麽要推桃子。要是有人能把她從我的生活里推開就好了...”

“她總是想提起以前的事情。可是，我不想去想起過去！”

“過去有什麽好？那些我們以為會對我們好的人，到了最後都只是在利用我們。”

“拿我們去保護她們覺得重要的東西，而我們...只有自己能保護自己......”

 

林娜璉艱難地站起身來，隨便將自己的背包扔在一旁就進房間裡去。

 

總覺得離你更近了，我的璉兒，興奮嗎？——貼在衣櫃門上的黃色便利貼。

看見了嗎？我的璉兒連害怕顫抖的樣子也吸引，真想一口咬掉。——貼在鏡子前的黃色便利貼。

我會好好對你的，乖乖睡覺，我的璉兒。——貼著床頭的一張黃色便利貼。

 

便利貼...便利貼...便利貼！整個房間里到處都是黃色的便利貼！還有那密密麻麻、如鬼魅一樣纏來的“我的璉兒”！

 

“還在想她會不會是好人，我看我是瘋了吧！”

 

林娜璉一張一張地收拾著房裡的便利貼，用力捏成一團，全數丟到垃圾桶里去。

電話突然響起，刺耳而單調的鈴聲在空蕩蕩的客廳裡迴蕩，顯得格外突兀，帶著一種不祥的氣場。

 

“喂？”

 

林娜璉抓起電話，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慢慢地移動到陽臺。

 

“......璉兒...”

 

從陽臺上看下去，街燈下的那個電話亭裡站著那個全身都穿了黑色的人。果然又是她！

 

“你到底想幹什麼！”

 

林娜璉大可現在就去舉報那個黑衣人，但是現在她的思緒里根本就想不起這個方法。而且，這黑衣人的聲音和語氣聽起來莫名的熟悉。好像是...俞定延？

 

“......你是我的...”

 

她筆直地站在電話亭下，黑色的口罩遮蔽了她的臉孔，只露出一雙閃著寒光的眼睛。

 

“你......定延？”

 

林娜璉鼓起勇氣，雙手緊緊握著電話，等待著那人的回答。此刻，心臟發了瘋似的跳動。

 

“......”

 

對方停頓了很久都沒有說話，林娜璉緊盯著那個黑衣人，但她依舊一動不動的。

 

“定延嗎？真的是你嗎？”

 

期待與緊張感讓林娜璉忘記了合上嘴巴，她睜大雙眼，想要從那黑色之中盯出個答案來。

 

“......”

 

她呢喃了幾句，然後緩緩放下聽筒，嘴角勾出一抹邪魅的笑。

 

“什麽？你說什麼！喂？喂？”

 

林娜璉看著那個人邁開腳步，離開了電話亭，緩緩地在陰暗的轉角處消失。

娜璉啊......那個定延親故，早就不存在了。

自從她的天使放棄了她以後，那個定延就從這世界上消失了。她變得卑微、變得兇殘、變得骯髒......現在在你眼前的，是我。

 

是俞定延。

 

“定延？走了。”

“什麽？爲什麽？定延她去了哪裡？”

“還能是爲什麽？這麼想要走，有人肯要她了不走還留在這裡幹什麼？”

“她...她找到家了？”

“當然！有家，有爸爸媽媽，還有個妹妹。走了也好，免得我心煩。”

“定延，你怎麼可以騙我...”

“桃子你怎麼還站在這裡？對了，你額頭上的傷口到底好了沒？走出去也會嚇到人...”

“對不起院長。”

“唔...下次睡覺小心點，別再從床上掉下來了。出去吧！”

“是。”

“呵！桃子這孩子該不會是羨慕定延吧...新的家不一定是個好地方啊！哈哈哈！”

 

“你在這裡幹什麼？”

 

俞定延低著頭走著，突然前方閃出一個人影，擋在自己前面，是平井桃。剛才送了林娜璉回家以後一直覺得不妥，身為刑警的優越直覺告訴平井桃這附近有異樣，所以她就一直在這轉角處潛伏著。

 

“把口罩拿下來，你是誰？”

 

俞定延依舊低著頭，伸手將衣服連著的帽子拉得更低一點。平井桃困惑地眯著眼，就是看不清楚對方的臉。

 

“說話啊！我在問你問題！”

 

平井桃急躁的脾氣瞬間就曝露了，白天在學校已經忍够了，現在她沒那個耐性再周旋。

俞定延還是沒有開口說話，摸摸自己的口罩，然後直接繞過平井桃就走。

 

“再不說我就開槍了！”

 

平井桃轉過身抓住俞定延的肩膀大吼著。局裡根本就沒有給她任何資源，她就跟被人解雇了沒兩樣，還哪來的槍？只不過是爲了嚇住眼前這人，讓她乖乖配合自己罷了。

 

沒想到平井桃抓住俞定延的瞬間，俞定延就猛然抬起手肘，一轉身就將來不及防備的平井桃撞退好幾步。平井桃反應神經也不算差，馬上就跑上前去追俞定延。俞定延突然轉過來給了平井桃一拳，平井桃抬手去擋，兩人就這麼在暗黯的小巷里打了起來。

後來俞定延急了，撿起落在不遠處的工地旁的鐵支，想試著敲暈平井桃。就算敲不暈，讓自己有空隙可以逃走就足够了。不然再這麼消耗體力下去，自己一定會被抓住的。平井桃明白了俞定延的意圖，於是出於自我保護意識的從口袋裡拿出防衛用的瑞士軍刀。沒想到卻在一陣混亂之中誤傷了俞定延，在她左手內側割了一道口子。

 

俞定延用盡全力向平井桃撞去，隨之逃出巷子，消失在黯然的夜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