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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車長的廣播馬上就響徹了整個列車。

打開車門,外面那一陣陰冷的風馬上就竄進來,瞬息之間就吹散了車廂裡原來侷促的暖空氣。

嘶......冷得心裡一陣顫抖。

俞定延抖擻著身體,盡可能地適應這突如其來的溫差,深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這個時候車廂里殘破的喇叭仍然在反復播放著下車的廣播。

即使從這一系列殘舊的音響裝置之中播放出來的聲音又雜又刺耳,那個女生卻還是沒有因此而醒來。

她睡著了,而且睡得很熟,叫不醒。

俞定延就站在女生的面前,垂眸看著女生校服上的姓名牌。

平井桃。

當俞定延在心裡默默唸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列車上的音響系統突然傳來尖銳的回授效果,有那麼一個瞬間讓俞定延錯覺那是屬於女人歇斯底里的慘叫聲。

拼命捂住耳朵,俞定延被嚇得縮起雙肩,身上頓時冒出一身冷汗。

尖叫聲過後,那個女生也終於被吵醒了。

懵懵懂懂地睜開雙眼,扭著頭四處張望著,就好像忘記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列車上一樣。

“到哪個站了?”

平井桃揉揉眼,邊向俞定延問著,邊伸了個懶腰。

俞定延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奇怪,卻又一時半刻找不出來。她還停留在剛才音響裝置尖叫的狀況之中,思緒混亂之下無意識地往車外瞟去。視線之中只有一片漆黑的遠景和車站里設置的微弱照明燈,慘白的光線照在堅硬又冰冷的水泥路上,寒風將一份被乘客隨意遺落在長椅上的報紙吹得沙沙作響。

“這裡應該...是永昌站吧?”

俞定延不知道自己是被風吹得太心寒了,還是因為別的緣故,說話的聲音一直在發抖。

說完轉過頭去,位置上卻沒有了平井桃的身影。

右耳耳後傳來一陣細微又陰冷的風,像是有人在俞定延耳邊吹氣,然而那一股氣流,仿佛比外面的空氣要更冷上好幾倍......

“能幫我把它拿下來嗎?”

平井桃不知是什麼時候繞到俞定延身後的,惡作劇地在俞定延的耳邊吹了吹氣,然後捂著肚子咯咯大笑,似乎很滿意看見俞定延被她嚇到的樣子。

說真的,俞定延那一瞬間雙腿差點就軟得直接跪下去。

“好...好啊。”

喉嚨像被冷空氣凍住了一樣難以作出吞嚥,俞定延硬生生將那股恐懼的心跳壓下,抬起眼眸一直盯著那個啞銀色的行李箱。

她只敢盯著,未敢用手去碰。

“小姐,還不下車在幹什麼呢?這車出故障了,快出來吧!”

車長的聲音從車頭的方向傳來,只見在月台上,一個穿著嶄新制服的年輕男人揮動著帶上了白色手套的手掌,一直揮手示意俞定延下車。

“對...對不起,我馬上就來。”

車長的出現稍微安慰了俞定延不安的情緒。急匆匆地伸手拿過行李箱,俞定延在車長的催促之下跑出了車廂。年輕車長又跑去檢查列車車頭的損傷,雖然沒有向俞定延解釋是撞到了什麼,但俞定延直覺覺得,應該是撞上什麼生命了。

像是,流浪狗或者流浪貓之類的,畢竟這些小生命總是很喜歡在半夜突然跳到火車軌道上。

是錯覺嗎?冰凍的空氣之中,好像飄來了......血的味道。

直到寒風吹得臉頰發疼,俞定延才發現,自己手上的銀色行李箱輕盈得很。

 

 

俞定延的家在舊站。

但因為舊站早在一年前就被宣佈停用,末班車改而開到距離舊站不到五分鐘路程的新站去。俞定延在新站下車,還要走上一小段路才能到家。

然而今天托了新人車長的福,俞定延要走的夜路更加漫長了。

“走路回家嗎?”

平井桃把玩著校服外套上的紐扣,站在照明燈的光線最無力到達的地方問著。

“嗯。”

俞定延小心翼翼地點點頭。

“行李給我吧!”

平井桃朝俞定延笑了笑,伸出在這個夜裡被吹得特別冰凍的手,輕輕拂過俞定延溫暖的手腕,那陣刺骨的寒冷讓俞定延不禁打了個冷顫。

提過行李箱,平井桃並沒有邁開腳步離開。而是站在原地看著俞定延,似乎是打算目送俞定延離開。

車站月台上早已沒有了其他乘客的蹤影,大概是車長疏忽之間碰到了車內的照明系統,直長的列車車廂從末端開始,一間一間地熄滅了燈光。

熄滅的速度越來越快,就像是被人輕易吹熄的一排蠟燭一樣。

“我...走...走了。”

緊張感讓俞定延變得口吃,俞定延丟下這樣的一句話以後便頭也不回地朝著光火通明的出閘口奔去。

至於平井桃,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裡,也不會有人知道。

所有車廂內的燈光被關上,唯獨五號車廂光燦燦地亮著。

電流通過的聲音顯得尤其響亮,嗡嗡地響,燈盞快速的閃了兩下,隨即便熄滅下去,然後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半夜的空氣冷得滲入骨髓。

俞定延在陰暗的夜路上奔跑著,氣喘呼呼,口中一直吐著團團溫熱的白霧,卻仍然無法停止這陣慌亂的腳步。

她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她。

跑,不能停下,唯有一直跑才能逃過那股恐懼。唯有不斷地跑,才能擺脫讓人不安的鬼魅。

 

隔天醒來的時候,俞定延的精神明顯地萎靡不振。

她在夢中掙扎,每次醒來,總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人用冰涼的手掌輕輕撫摸過那般。迷迷糊糊地再次睡去後,便會反復出現在相似的夢境之中。

她夢見自己。

夢見自己失足掉到了車軌上,列車那雙光亮的照明燈以極快的速度接近自己,沒有任何煞停的聲響,而是無情地直接從自己身上碾壓而去。

頭骨被碾成碎片,血肉模糊之間只能夠看見完全被壓成扁平狀的左眼眼球,破裂的眼球攤展在車軌上,雖然堅硬卻在一瞬間被磨得粉碎的牙齒混合在新鮮的血液之中,沿著車軌的輪廓汩汩流淌。

似是右腿的斷肢受到強烈的衝擊而被甩至車軌的另一邊,正好觸碰到粗大的電纜,藍白色的電光瞬息間攀爬到斷肢上,滋啦滋啦地響,甚至能夠看得出斷肢皮肉上的顫抖。

沒過幾秒,斷肢就已經被電成一片焦爛。

從惡夢中掙扎著醒來,俞定延仿佛還能夠聞得到夢裡那陣咸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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