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臉啊筒

（一）

 

碰！

 

碰！

 

咣！

 

俞定延路過管弦樂團的練習室，裏面傳來的聲音就是這麼刺耳。雖然在樂團的地方說聲音刺耳這樣感覺不太禮貌，但俞定延確實是覺得刺耳得很，簡直就是噪音！

俞定延出於好奇，很想要看看到底是哪個大音樂家在折磨樂器。

靠近練習室門上的玻璃窗口一看，有幾個學妹像是在練習又不像是在練習。簡單一點來說就是：她們拿著樂器，卻不是在演奏的意思。

俞定延只會唱點練歌房里的歌，對音樂其餘的部份一竅不通。好吧...非要追究下去的話，其實她爲了演舞台劇也學過點吉他。

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真的管樂團新生在練習，還是只是一些貪玩的後輩在搗亂。要是自己莫名其妙地走去跟樂團幹部投訴的話，大概會被反過來問憑什麼干預我們新生練習之類的吧...

俞定延撓撓頭，覺得自己還是少管閒事為妙，於是把手揣在外套口袋，哼著歌走著。

 

就在離練習室不遠的走廊上，俞定延遇到抱著一大堆樂譜的湊崎紗夏。湊崎同學走路的表情還是那麼高傲，卻是連掉了學生證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現在來一句：這是兩個人初次相遇的開始...吧啦吧啦吧啦......

這樣的說法會被嫌棄嗎？

好吧，其實俞定延老早就知道湊崎紗夏這個人，俞定延知道她是隔壁班的，也知道她成績好，更知道她是個長得漂亮又有點高傲的人。可是讀了那麼多年書偏偏就是沒能跟湊崎紗夏同一班過，一個學年都沒有。

偶爾在休息時間上廁所的時候會遇到湊崎紗夏，但頂多也就只是打聲招呼就沒下文了。

偶爾在換教室的時候會遇到湊崎紗夏，但大部份時間湊崎紗夏都在跟同班同學聊天。

偶爾在別的同學討論學校新聞的時候會聽到湊崎紗夏的名字，但俞定延從來就不認為聽八卦可以真正瞭解一個人。

所以其實兩個人認識很久了，但一直沒有能夠親近起來的契機。

 

直到俞定延用手指戳了戳幾乎快要成功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的湊崎紗夏。

兩人才終於有除了“你好”、“不好意思” 以及 “再見” 之外的溝通。

 

“喂...”

 

湊崎紗夏猛然驚醒過來，回頭茫然地看著俞定延。似乎剛才在想著什麽重大的事情卻被俞定延不識時務的打斷了。

看她抱著一大堆東西，俞定延也沒多說什麽，只是蹲下來替湊崎紗夏撿了學生證。學生證的背面還貼著去年管樂團團徽的宣傳貼紙。

 

“你的。是管樂團的人嗎？”

“是啊。”

“社團幹部？”

“嗯。”

“是不是大顆的？”

“大...大顆？”

 

湊崎紗夏覺得自己今天可能有點倒楣。早知道就迷信一點，看看今天早報上的星座運程，再戴個有所謂的幸運色的東西再出門。那麼現在自己就不用一直捧著那一大疊樂譜，手都快斷了，眼前這傢伙還一直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如果是熟人的話，自己絕對會馬上翻她一個白眼就走。

可是基於禮貌，好像不太好。

嗯，形象形象。

 

“就是，你權力大不大？”

“坐社長位置的，你覺得夠大了嗎？”

 

湊崎紗夏心裡埋怨著。這人有話爲什麽不能好好說，一定要用這麼奇怪的表達方式？

當然，湊崎紗夏也很清楚知道眼前這奇奇怪怪的傢伙是誰。俞定延嘛...戲劇社的老戲骨俞定延。她姐姐俞昇妍是學校一直引以為傲的明星校友，畢業以後簽了大公司當演員，最近還有一部愛情電影在如火如荼的上映中。俞定延看來也是會和她姐姐一樣走演藝的路吧？

教職員室外面的展覽板上永遠都會有俞定延寫的作文，湊崎紗夏有一次閒著無聊走去讀讀看，覺得其實也不怎麼樣。

這俞定延好像是受歡迎的人？班上有幾個和俞定延熟的同學說她有趣，新生們好像也常常會討論俞定延，說什麼...她長得很英俊？像男神。

但湊崎紗夏覺得要是自己是俞定延的話，聽見別人叫自己哥哥心裡還是會有點難過，明明作為女生就已經很漂亮了。

意識到自己無意間稱讚了俞定延一番，湊崎紗夏連忙打起精神來。稱讚什麼的就算了，反正，湊崎紗夏從頭到尾裡裡外外都真心覺得俞定延奇怪。

 

“社長啊...好吧，有幾個不知道是你們的新生還是什麽的後輩，在你們練習室裡玩得很激動。”

 

俞定延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確是多管閒事，反正人家不就是正向著練習室的方向走了嗎？

多此一舉。

 

“哦？是哦。”

 

回應冷淡得讓俞定延驚豔。

知道湊崎紗夏是個帶點高傲的人，但沒想到居然是這麼高這麼傲......

 

“你要不要趕快過去看看？”

 

俞定延指了指不遠處的練習室，這個時候偏偏練習室裏面沒再傳出刺耳的聲音。

這讓俞定延的舉報顯得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能進練習室就代表是我們的人了。”

 

湊崎紗夏不懂，有什麽奇怪的？管樂團新生不在管樂練習室難道要去你們戲劇社當化妝師？

而且本來湊崎紗夏就在爲著跟戲劇社的人搶大禮堂作練習地點的事情而煩惱，俞定延的出現自然而然地成了湊崎紗夏的攻擊目標。

 

“就是覺得他們不像我才來告訴你啊！看一看比較安全。”

“哦。”

 

真是好愛管閒事的傢伙。哼！討人厭。

如此想著。結果湊崎紗夏到了練習室一看，的確是有幾個在胡鬧的後輩，還真的被那傢伙說中了，他們不是管樂團的人，而且還是在毀壞練習室裡放著的樂器。

也不知道是惱羞成怒了，還是潛意識的競爭心態，反正湊崎紗夏對俞定延的第一及第二印象都不怎麼好。

 

（二）

 

而且自從戲劇社搶到了學校禮堂的使用權以後，湊崎紗夏對俞定延的印象就更不好了。

劇社的人像瘋了一樣的排練，每天練到晚上八點多才放人回家。有些同時加入戲劇社跟管樂團的新生全都缺席了管樂團的練習。

這點讓湊崎紗夏非常不滿意，因為狀況持續創出出席率新低，湊崎紗夏覺得有必要跟劇社的人好好商量一下。

 

推門進了學校禮堂，劇社的人哪有在排練？

全部都坐在地上偷懶！這麼散漫為什麼還要佔著大禮堂？

湊崎紗夏正想開口抗議，卻被人拍了拍肩膀。

 

“有什麼事嗎？”

 

有，當然有，而且還是大事！

湊崎紗夏深吸一口氣，都已經準備好一轉過身就用氣勢壓制對方，再霸氣地收拾這不像話的劇社。

可是，居然是俞定延。

 

“嗯？哦...我......”

 

湊崎紗夏看見俞定延，突然就忘記自己要說的是什麼了。

並不是因為出現的人是俞定延所以讓湊崎紗夏心裡小鹿亂撞什麼什麼的，而是因為！因！為！

俞定延穿著一身中年大叔的頹廢裝扮，加上還沒卸乾淨的戲妝...她一邊忙著用紙巾把臉擦乾淨，一邊若無其事的看著自己。

湊崎紗夏的思路就因為這畫面而走錯方向了。

看來她是畫了個男人裝，還真的有點讓自己錯覺了。應該是畫了鬍渣吧？下巴那邊還沒擦乾淨。會不會還加個粗眉？一字眉？哦哦！還有假髮！那種搞笑藝人最喜歡戴的禿頭假髮！唔......

湊崎紗夏想著想著整個人就不好了。

 

“找人？”

“哦...算是吧？”

“嗯？找誰？”

“找...那個...你們劇社最大顆的。”

 

湊崎紗夏說著自己就在心裡想說：糟了，居然學了這傢伙講話那種怪怪的方式，好丟臉！

 

“最大顆？”

“社長，是你嗎？”

“社長今天沒來，有話要幫忙傳達的嗎？”

“那就算了，沒事。”

 

湊崎紗夏搖搖頭，卻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還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俞定延看了看她，皺了皺眉，然後又笑了笑。湊崎紗夏正想追問笑什麼的時候俞定延卻被幾個後輩拉走了。看著俞定延和後輩開玩笑的模樣，湊崎紗夏總是覺得不滿意。

明天，明天再來好了。

就算劇社社長再怎麼大顆也不可能一整天都不來學校吧？

湊崎紗夏想是這麼想，但現在她一肚子的氣沒地方發洩，只好回去繼續跟管樂團的幹部埋怨了。

 

湊崎紗夏這頭才跟幹部交代說不能把那些話說出去，另一頭已經有好幾個新生將湊崎紗夏的話復述給俞定延知道了。

學校就是一個資訊如此流通的好地方。

 

湊崎紗夏發誓，自己絕對不是因為關心俞定延知道自己說了那些話以後的反應才來偷看劇社排練的。

發誓！絕對不是！

只是純粹要來找昨天缺席的劇社社長。社長沒有找到，黑著臉的俞定延倒是找到了一隻。

後輩們一字排開，站在舞台中央，低著頭挨罵。看來是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吧？

不過，俞定延這人還會教訓後輩？好神奇。

 

“玩啊！你們繼續玩啊！不用理比賽了是不是？”

 

切，那個時候明明自己也跟他們玩瘋了的，憑什麼教訓人？裝什麼前輩？

 

“台詞不用背的對吧？嗯？拿著劇本走上台照著唸就好了對吧？”

 

禮堂裡只有俞定延的聲音響起，俞定延不說話氣氛就變得死寂，湊崎紗夏還不得不讚嘆一下俞定延的那顆丹田。

 

“不要告訴我台詞背不起來！我只知道我給了你們兩個多月的時間準備。結果呢？你拿這種程度的表現跟我說你盡力了？盡什麼力？”

“這麼簡單的兩句台詞都背不了，你們腦袋是用來裝什麼的？你們進劇社做什麼？”

 

這講話的語氣還真的很不像平常的俞定延。

 

“你演技爛，聲音不夠亮，這些我都可以原諒。但排練的時候居然給我在後台做功課？劇社不是讓你們自修的地方，如果你純粹想要來浪費時間的話，那你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湊崎紗夏以為，俞定延會是那種性格隨便到可以極度放縱的類型...沒想到教訓人的時候講話這麼刻薄。這傢伙也有正經的時候嗎？不像話。

 

“又是來找社長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教訓完後輩了，俞定延帶著小跑步的出現在湊崎紗夏面前，卻是一臉笑容的，看起來好像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果然是老戲骨，有事跟沒事時一樣都是演技。

 

“看來今天也不在...”

 

湊崎紗夏的回答顯得有點漫不經心。

她也沒有什麼繼續留在這個地方的意欲，而且萬一俞定延想起了自己之前洩憤而說的話就尷尬了。

 

“哈哈，又害你白來一趟了，有什麼話要幫忙轉達的嗎？。”

 

這傢伙果然很奇怪。

才剛生完氣，現在又對著自己咧著嘴笑，嘻嘻哈哈的。湊崎紗夏覺得自己以後還是盡量少跟俞定延有交集為妙。

 

（三）

 

可是，偏偏就是有一些很不識相的新生，總是將俞定延拉來管樂練習室湊熱鬧，說是要讓俞定延看看他們演奏。明明之前被教訓得體無完膚，現在卻又拉著俞定延玩得這麼高興。

果然是物理類聚，都是些表裏不一的人。

所以，理所當然地，湊崎紗夏也沒給俞定延什麼好臉色。

礙眼就是礙眼，更何況劇社到現在還佔著大禮堂呢！

可是一想到再上次俞定延提醒自己有後輩搗亂，又不好意思太苛刻。

 

練習的時候，俞定延只是乖乖地坐在角落看著，湊崎紗夏也不怎麼理睬她。或者可以說，湊崎紗夏故意要顯得自己不怎麼理睬俞定延。只不過眼神總是不自覺地往俞定延身上飄去。

湊崎紗夏會將自己的這種行為歸咎於好勝心，又或者是面子問題。反正什麼藉口都總比要湊崎紗夏承認自己在注意俞定延更好。

湊崎紗夏不允許自己在俞定延面前出醜，因為一定會很丟臉，可是越是不想就越是讓湊崎紗夏心裡在意...出錯的反而更多了！

這傢伙為什麼偏偏要待在這裡？煩死人了！

 

但在俞定延眼中倒也沒什麼，她反而覺得湊崎紗夏很能幹，是個聰明的女人。至少她帶領的管樂團很有秩序，不像劇社那些新生那麼無法無天。

至於音樂上的失誤，俞定延根本一點都沒有發現。她只是突然發現到，湊崎紗夏，像一幅畫。

不是那種出自名家筆下的濃重油畫，也不是那種能賣得到好價錢的商業用畫。

是那種，在安靜的環境下，一個人，趴在桌子上用鉛筆一筆一劃地勾勒出簡潔又準確的線條，然後透過每一筆力度強弱所產生的深淺色組合而成的素描畫。

不張揚，可是也足以展現自己的魅力。

那種感覺實在難以形容，並不是純粹覺得湊崎紗夏好看。當然，俞定延承認湊崎紗夏的確好看，是很好看，非常！

俞定延只能越看越著迷。

 

趁著休息時間，湊崎紗夏試圖離開練習室，因為被俞定延火熱地盯著看的感覺顯然不是很自在，總是會讓自己不自覺的緊張。

但俞定延卻比自己先走一步，湊崎紗夏又一次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被戲弄了。果然，是自己太較真了，不過就是一個普通同學，又不熟，為什麼要理她？傻了嗎？

如此想著的結果就只能是洩氣地扔下筆，然後疲累感一下子湧了出來。

湊崎紗夏放鬆身子，打了個大哈欠。

 

“真是辛苦了。”

 

突然一罐咖啡放在自己面前，讓湊崎紗夏嚇一跳。

怎麼又是俞定延？

 

“潤潤喉嚨吧！你一直說話...”

 

俞定延自己倒是利索的開了一瓶運動飲料在喝。

 

“不用了，謝謝。”

“不喝嗎？可是我沒地方放，幫我個忙吧！”

 

湊崎紗夏也的確覺得渴，對著咖啡猶豫了很久。

俞定延見狀便拿起罐子，拉出自己的袖口將拉環附近的位置擦乾淨，再打開直接遞到湊崎紗夏嘴邊。湊崎紗夏只好抿著唇，彆扭地接過咖啡。

 

“我聽說了。”

“嗯？什麼？”

“就是劇社佔著大禮堂排練的事。”

 

聽俞定延這麼一說，湊崎紗夏臉一下子就紅了。

難怪會這麼輕易就被新生拉來看練習，原來是想來對自己說這些事情。

 

“我有提議過讓你們先用的，但畢竟燈光、道具、背景音樂等等都只能在大禮堂才有器材提供。所以很不好意思。”

 

俞定延突然變得這麼有禮貌湊崎紗夏又有點不習慣了。上一次對俞定延的印象可是個講話苛刻的人呢...

突如其來的人情味又是怎麼回事？

 

“哦...其實你不用特地跑來解釋。”

“我只是不希望兩邊有什麼誤會。我也怕讓你留下壞印象。”

“什麼？”

 

湊崎紗夏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直到俞定延已經將話題扯遠了的時候湊崎紗夏才記清楚俞定延說的是什麼。

讓自己有壞印象？什麼壞印象？什麼意思？

 

“你們的比賽，我可以去看嗎？”

“為什麼？”

 

湊崎紗夏又被俞定延嚇了一跳。要是比賽的時候有俞定延在的話...那麼自己一定...一定......

一定會搞砸！

 

“想去看看你。”

 

俞定延一臉淡定的說著，說完還喝了一大口的運動飲料。

湊崎紗夏已經驚訝到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了，只能默默地用咖啡罐子抵著自己的下唇，不說話。

 

“沒有啦...其實是孩子們一直嚷著要我去幫他們應援。”

 

俞定延撓撓頭說道，她自己也承認這次說謊說得有點笨拙。

 

“哦，是哦...隨便你。”

 

說實話湊崎紗夏聽到俞定延解釋的那一刻還真的有些失望。

可是後來想了想......

奇怪，自己為什麼要期待俞定延的答案？她是誰？哼！

於是握著咖啡罐子的手又緊了一點。

 

“不喝嗎？你不喝咖啡的？”

 

還以為她是覺得打開易拉罐很費勁才不碰的，沒想到是不喜歡喝。失誤了呢俞定延...

 

“不，讓我喝喝你的。”

 

湊崎紗夏說著拿過那瓶運動飲料，對著上面的標籤認真的看著。

 

“哦，喝吧。”

 

俞定延點點頭，然後看著湊崎紗夏一臉高興的將運動飲料喝掉一大半。

 

接下來的上課時間俞定延卻罕有的睡不著了。腦袋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運轉著，可是俞定延表達不出來。

隔壁班會在上什麼課？總覺得他們上課一定不像自己班上這樣有大半部份的人都在睡覺。

湊崎紗夏呢？不管是運動飲料還是那罐咖啡，她全都帶走了。喝那麼多難道不會想上廁所？

如果現在出去的話會不會在走廊遇到？感覺以前常常遇到她啊！為什麼最近這麼少見了？

她會喜歡去哪裏？圖書館？不對，應該是練習室。所以要是待在去練習室的那條走廊的話就能每天都見到她了吧？

 

（四）

 

俞定延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真的瘋了，絕對是！

不然爲什麽在聽到主持人在頒獎臺上拿著麥克風説出“湊崎紗夏”這個名字的時候，自己會莫名奇妙地心跳加速？

瘋了，真是的。

這個時候湊崎紗夏同學正在走上臺，擡頭挺胸，就是擺著一張高傲自豪的臉，好像是在表示這個優秀獎本來就屬於自己的。

 

“喂喂，午飯吃什麽？”

 

這麽重要的時刻突然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思緒被人用强而有力的手肘給打擾了。

俞定延顯然是很不耐煩。就好像是在看電影看到最精彩緊張刺激的部分突然整個戲院停電一樣，俞定延就這麽錯過了湊崎紗夏對著臺下攝影師微笑的瞬間。

 

”不會吧...平井桃你這麽快就餓了？”

 

回過神來，才發現平井桃哭喪著臉的看著自己。當然，俞定延也感應到了從平井桃斜後方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

唉...那隻“瘋狗”又瞪著自己了。

 

“噓，你安靜點。瘋狗在看著呢！”

 

俞定延咬著牙關，盡可能地用腹語術提醒平井桃。

於是平井桃乾脆咬緊自己的嘴唇，連氣也不敢多吸一下。這傢夥怕“瘋狗”怕得要死，因爲衹要是被他抓到的學生都會遭受到”沒有午飯時間”的這種酷刑。

平井桃最怕沒飯吃。

 

結果遭殃的就變成是別班的同學。衹不過是問旁邊的人借張紙巾擦擦鼻水，卻挨駡了，還被罰站到最後面。

訓導主任這“瘋狗”的稱號可不是亂取的，駡人的時候聲量足以蓋過學校禮堂里那兩個新換的大型音箱和廣播系統。臺下引發了一連串的騷動，成功地吸引全校師生的目光，也自然吸引了湊崎紗夏的注意。

 

最重要的事情總是發生在一瞬之間。

如果抓不住，就只能默默地錯過。

但這次，俞定延似乎是抓住了。

 

鬼使神差地，自己抬頭往臺上望去，看著湊崎紗夏。

她好像也在看自己。

會是這樣嗎？她會留意到自己嗎？

大概不會吧......距離那麼遠，禮堂里坐了這麼多人，她大概根本不曾發現自己。

如此想著，俞定延更放膽地看著湊崎紗夏。

 

同樣的，湊崎紗夏也抓住了。

雖然是站在台上，但湊崎紗夏很明顯地感覺到了，在這片騷亂當中，除了舞臺上的射燈之外，還有另一樣東西，比射燈更灼熱的東西集中在自己身上。

稍微眯起了雙眼，往台下的方向去尋找讓自己覺得不便的源頭，湊崎紗夏馬上就對上俞定延的視線，速度快得自己也有點不可置信。

都是因為她太明顯了。

整個禮堂的學生老師都在注意著亂吼亂叫的訓導主任，幾乎所有面孔都是背對著自己的。

唯獨那裡，俞定延所在的地方。

唯獨是她，那麼安靜地看著自己。

 

奇怪，為什麼不自覺就對著她笑了？

 

後來俞定延一有空就會去看湊崎紗夏練習，湊崎紗夏一有空就會假裝經過劇社練習的地方。

俞定延會在最接近學校的車站前等湊崎紗夏，然後再一起走回學校。她會悄悄地在上課時間傳訊息給湊崎紗夏，可是湊崎紗夏多半都是在下課之後才看到。湊崎紗夏偶爾上課睏了的時候也會偷偷傳訊息給俞定延，不過俞定延多半是早就趴在書桌上睡死了所以沒有回覆。

除了上下課，兩個人在學校的表現跟過往沒什麼太大的差別。

 

湊崎紗夏覺得那感覺很微妙。

每次俞定延都會做些奇怪的事情讓自己莫名其妙的怦然心跳。就像是上一次下課以後留在教室，俞定延就一直不讀書只是盯著自己看，被她看著就會覺得緊張，可是她不看自己的時候又好像有點不甘心。俞定延還會在草稿上寫自己的名字，就算自己就在旁邊也還是若無其事的反覆寫著。有時候教俞定延做題目，解題解到一半俞定延就會突然冒一句：聲音真好聽。然後自己就會忘了本來要說什麼話...

俞定延也覺得湊崎紗夏總是做一些讓自己慌張的舉動，就像是再上一次去圖書館自修室做功課。可是湊崎紗夏讀到一半叫了一聲好累就靠到自己肩上，那個時候讓俞定延緊張得熱出一身汗。有時候肚子餓了兩個人去吃下午茶，湊崎紗夏也總是喜歡吃自己剛咬了一口的食物，明明自己在吃之前先主動問過她了她卻說不要。

好難捉摸的女人！

她是喜歡自己嗎？俞定延不清楚。

 

俞定延在最後一節課下課前就整理好書包，一下課就去湊崎紗夏的課室找她。

就算俞定延出現在湊崎紗夏的班裏也似乎沒有人覺得奇怪，俞定延本來就認識不少湊崎紗夏班上的同學，所以一點也不尷尬。

 

“好了沒？”

 

俞定延背著書包，坐到湊崎紗夏前面的那張桌子上，悠閒地看著湊崎紗夏整理剛才上課的筆記。

 

“等等。”

 

得到指令的俞定延點點頭，也沒再多說什麼，就只是安靜地等著。無聊的時候就跟湊崎紗夏班上的同學隨便聊幾句，又或者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上大大小小的「湊崎紗夏」、「湊崎紗夏」和「湊崎紗夏」。寫滿了就擦，擦出「湊崎紗夏」的字樣。然後就會被湊崎紗夏嗔笑著說她很煩。

 

“你要不要先走？我想把功課做完再回家。”

 

湊崎紗夏又翻開課本，抬頭看著俞定延似乎是在尋求她的諒解一樣。

 

“沒關係，你慢慢做，我在旁邊睡個覺好了。”

 

俞定延說著拉出前面的椅子，趴在湊崎紗夏書桌最角落的地方打了個悠長的哈欠。湊崎紗夏鬧著玩就將手指伸到俞定延嘴裡，準備在俞定延嘴巴合上之前又伸出來，可是一下子就被俞定延用牙咬住。

 

“呀！變態！”

 

說著用手推開俞定延的臉，再一臉嫌棄的將口水都抹回去俞定延的外套上。俞定延只是傻笑著趴在湊崎紗夏的書上，很明顯是在妨礙湊崎紗夏。

 

“一整天的課都睡了，還睡不飽嗎？”

 

湊崎紗夏乾脆也偷一偷懶，用自己手上拿著的筆敲了敲俞定延的臉頰，俞定延很配合地將臉頰鼓起來，然後又被湊崎紗夏用筆頭戳出“噗——”的聲音。

 

“才沒有睡覺！我偶爾也會演個乖乖聽課的好學生。”

“哦？是哦......”

 

湊崎紗夏瞇起眼，一臉懷疑。

 

“不是要做功課嗎？快做快做。”

 

結果還是給俞定延矇混過去了。

湊崎紗夏輕哼一聲就收拾心情認真讀書，而俞定延則是在旁邊趴著看她，偶爾會傻呵呵地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什麼。

俞定延享受這段短暫的時間。因為她可以看著湊崎紗夏低下頭專心寫字的模樣，其實她很早就發現了，湊崎紗夏專注地握著筆的模樣很漂亮，就連寫出來的字也很漂亮。

但俞定延發現的，遠遠不止這些......

俞定延知道有些東西在變，可是化學課又被她結結實實地睡過去了，所以俞定延不知道應該稱它為變質還是變換呢？

她喜歡每天起床以後腦海中馬上就有人可以想念的感覺，每天睜開眼就可以期待看見湊崎紗夏，俞定延覺得自己的生命似乎是前所未有的充實。

 

“快要考試了，你至少也緊張一下吧！”

 

回家的路上，湊崎紗夏好心提醒一下俞定延。因為這傢伙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湊崎紗夏一直很懷疑為什麼俞定延到現在都還沒被退學。

兩個人肩並肩的走著，但這天，湊崎紗夏格外想要試試看挽著俞定延的手。

不知道會是什麼感覺？

 

“我知道要考啊！不用擔心。”

 

但俞定延還是嬉皮笑臉的，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即將要面臨考試的嚴重性。

湊崎紗夏被她氣得只能翻白眼。

光是知道有什麼用！你要讀書啊讀書！

 

“平常有讀書嗎？”

 

湊崎紗夏假裝鎮定地問。

要怎麼才能挽著俞定延的手臂呢？現在好像不是一個好時機。算了，先假裝自然的談話好了。

 

“唔...沒有。”

 

俞定延居然還是仔細地思索過後才回答湊崎紗夏的提問。這種問題有什麼好思考的，答案很明顯的她都是在睡覺啊！

 

“你真是...怎麼可以這麼不在乎！”

 

佯裝生氣地揍了俞定延一下。

倒是俞定延，挨揍以後卻笑得更高興，最近俞定延一笑整個人感覺連智商都降低了。

 

“我在乎啊！所以優秀學生要幫我補課嗎？”

 

俞定延湊到湊崎紗夏臉旁滿眼期待的問著，這個時候卻將雙手收進外套的口袋裡了，這讓湊崎紗夏有點失落，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一個大好時機。

 

“才不要。”

 

於是擺著高傲的表情，用力地將俞定延的臉推得遠遠的。

 

“好可惜......”

 

俞定延好像不高興了，垂著眼低頭踢著路上的碎石。突然就那麼安分的俞定延還真讓湊崎紗夏緊張。

 

“你上課別睡覺，要專心！”

 

湊崎紗夏伸過手小心翼翼地挽在俞定延手肘上，就好像是在表示安慰一樣。

俞定延似乎還沒有發現，嘴裡還在嘟嚷著：

 

“那老師很爛，他教的我都聽不進去。”

 

“哼！小孩子。”

 

自己的主動俞定延居然也沒有發現？算了，不管她。

湊崎紗夏覺得自己有點自討沒趣，就把手縮了回去。

 

“所以，幫我補課吧！”

 

俞定延又靠近湊崎紗夏，用剛才被湊崎紗夏抓過的手肘碰了碰她，意味深長的笑著。

湊崎紗夏皺著眉，這麼變態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於是俞定延又用眼神瞥了瞥自己的手肘，再一次碰了碰湊崎紗夏，然後詭異的笑起來。笑點總是那麼的莫名其妙！

所以，原來她知道？

 

“考慮考慮。”

 

於是再次挽起手，這次挽得更緊一點，靠得更近一些。

這一刻，兩個人的步伐變得一致......

 

你喜歡我嗎？我好像......很喜歡你。

哦？是哦。

 

其實，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