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臉啊筒

（十五）

沒有僕人的飯廳里，用餐時間顯得更加漫長。

俞定延專注於自己眼前的餐盤，仔細地嚼著，最後以一口涼水漱口作為結束。用餐巾擦擦嘴角，俞定延抬起眸來正好對上湊崎紗夏小心翼翼的目光。

這個對視來得太突然，讓湊崎紗夏下意識心虛地逃開。

“湊崎小姐有話要對我說？”

俞定延起初還以為湊崎紗夏的心不在焉是因為昨天腹痛的延續。但仔細察看過後，湊崎紗夏的氣色明顯比昨天躺在床上痛苦的模樣好多了。

不知為何，心裡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擔的感覺油然而生。

“沒...沒什麼。”

湊崎紗夏支吾著。

昨晚除了思考俞定延的問題，湊崎紗夏亦有另一個煩惱——名井南的生日舞會。

這是貴族之間常見的交誼活動，在燈光華麗音樂優美的晚上，貴族名流們聚在寬大的大廳，在舞蹈之間結識新朋友。

然而，湊崎紗夏從來沒有參加過舞會，更加不會跳舞。

因為母親認為舞會除了華麗的一面，同時也是危機四伏的環境。所以在湊崎紗夏定下終生伴侶之前，母親都不太希望湊崎紗夏參與關係複雜的名流聚會。

雖說名井南的舞會只會邀請與她相熟的貴族前來，但湊崎紗夏不會跳舞，總不能出席舞會卻一支舞都不跳吧？

“俞小姐......會去南的生日舞會嗎？”

不知為何，湊崎紗夏直覺覺得俞定延一定懂得跳舞，而且是會優美得成為全場焦點的程度。

但自己該如何開口請俞定延教自己跳舞？她會願意教自己嗎？

“我想我至少該在宴會上露個臉？畢竟那是湊崎小姐的朋友。”

俞定延能夠聽得出湊崎紗夏在提問中那不情願的語調。難道湊崎紗夏不想去舞會？為什麼？

“那麼，你能代我出席嗎？”

這聽起來是個比起請俞定延教自己跳舞要更加唐突的請求。

湊崎紗夏說出口以後馬上就後悔了。俞定延皺皺眉，好笑地看著湊崎紗夏耷拉下來的腦袋。

俞定延認為湊崎紗夏和名井南的關係應該很好，不然名井南不會親自來到湊崎家邀請湊崎紗夏。而且，俞定延從以前就有注意到了，湊崎紗夏的交際圈似乎在湊崎夫人的管理之下小得可憐。大概只有名井南這一個朋友了？

“湊崎小姐，這對我來說有些為難。比起我，名井小姐應該更希望看見湊崎小姐的出席。”

說著，湊崎紗夏的表情顯得更加僵硬，但俞定延倒是明白了她不想出席舞會的原因。

“對了，湊崎小姐在午後有空閒的時間嗎？我能否邀請湊崎小姐陪我跳支舞。”

俞定延站起來，走到湊崎紗夏身邊，紳士般地伸出手來，彎腰邀請湊崎紗夏。

這完全把湊崎紗夏嚇壞了。

“為什麼？”

看著湊崎紗夏慌張的反應，俞定延更加確定她是因為不會跳舞才拒絕參與宴會了。

“就是聽到生日宴會的事情讓我想起從前了，突然有點掛念過往。”

聽起來并不是什麼勉強的理由，但這仍然讓湊崎紗夏憋紅了臉，不懂回答。

“可以嗎？希望我提出的不會是太過分的邀請。”

俞定延朝湊崎紗夏露出笑容。那一抹笑之中似乎帶著一點點不一樣的情感，比起過去刻板的微笑要更深一些，更溫柔一些。湊崎紗夏總覺得，俞定延的笑容是在鼓勵自己。

“我不會跳舞。”

“我教你。”

既然湊崎紗夏有勇氣放下姿態，那麼俞定延也樂於不客氣一回。

（十六）

僕人們早已為兩人撤走礙事的家具和地毯，連著帶點細塵的地板清潔了一遍。

午後的天氣陰陰沉沉，又窄又長的玻璃窗並沒有允許所有光線竄進大宅的客廳。俞定延就站在床邊，她那身米白色的西裝背心在陰鬱的光線下顯得更加沉重。

到晚上的時候，大概要下雨。

如此想著，俞定延把放在窗前的威士忌酒杯捏起，麥黃色的酒精在清澈晶瑩的玻璃杯中晃蕩，成為了這個午後唯一的色彩。

酒精對俞定延來說只是一種放鬆的娛樂，她從來不會放任自己喝醉。

當俞定延需要麻木自己的靈魂，她便會將自己交託給烈酒。悲傷的事情太多了，如果連靈魂深處也在喊痛，俞定延又該怎麼活下去？

有時候，酒精反而能夠讓她的頭腦更加清晰。

舞鞋的鞋跟漸行漸近，在相當有禮貌的距離停下。俞定延留戀地抬眸看了一眼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這才捨得緩緩轉過身來。

眼前的人讓她很是驚艷。

湊崎紗夏穿著一襲淡紫色的舞裙，舞裙看起來要比她平常所穿的裙子緊身一些。白布金邊的束腰用力為湊崎紗夏塑造出美好的腰間線條，並且將她健康的上半身承托得更加傲人。

湊崎紗夏格外用心地在控制著自己的呼吸，一小口一小口地吸吐著空氣，但願此刻她的腹間看起來並沒有太多贅肉。

俞定延被驚艷的原因不單單只是因為湊崎紗夏的優美，更是因為湊崎紗夏如此隆重其事地穿著正式的舞會服裝前來。如此比較之下，倒是顯得俞定延不太體面了。

連忙把酒杯放下，將身後那張椅子上的西裝外套拉過來穿上，俞定延調整好自己的領帶，穩住呼吸來到湊崎紗夏面前。

“俞小姐怎麼在這個時候喝酒？”

湊崎紗夏其實是有些介意俞定延喝酒的。她喝了酒又該怎麼教自己跳舞？雖說到了正式的舞會上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會碰點酒精，但至少在練習的時候是不是該保持清醒？

再者，俞定延為什麼要用那一臉傷痛的表情喝烈酒？威士忌，就連冰塊也不加地純飲威士忌。

她瘋了？

“我習慣在跳舞前小酌一杯。”

瞟了一眼擱在窗前的酒杯，俞定延平靜地回答著。

這聽起來是個奇怪的習慣，但湊崎紗夏也沒有繼續追究下去。她認為，接下來還有非常充裕的時間讓她認識俞定延，同時讓俞定延了解她。

點點頭，表示自己接受俞定延這個說法。

“我不得不說，湊崎小姐，你很美。”

酒精讓俞定延放下死板的禮儀上的拘束，現在的她並不吝嗇於讚賞。

只要是美好的，都該得到這個世界的欣賞。能夠在光明之地得到頌讚，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這總比躲藏在黑夜之中同時承受侮辱和讚美好得多。

“該從哪裡開始？”

清清喉嚨，湊崎紗夏心中暗喜卻不願表露得過於明顯，她表現出無視俞定延讚賞的高傲感。

俞定延笑了笑，對於湊崎紗夏的反應並不意外。

“那就先請湊崎小姐扶在我的肩上。”

俞定延溫柔地邀請著，她踏上前，這一步的靠近成為了她與湊崎紗夏之間前所未有的親近距離。湊崎紗夏連忙低下頭，只敢盯著俞定延身上那件西裝外套的釦子。

緊張地把略微僵硬的指尖點在俞定延的肩上，湊崎紗夏甚至不敢完全將手掌撫在那件外套的肩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