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蒼涼的光灑落在湊崎紗夏的側臉,五官的輪廓配合著光線的剪影,讓此刻的她看起來有著別樣的魅力。

俞定延不自覺就看呆了。

湊崎紗夏的美貌她是清楚的。只是這一刻所看見的她,那麼近,甚至能夠聞得到她身上微甜的體香。艱難地嚥動喉嚨,俞定延將自己內心那股蠢蠢欲動歸咎於剛才的那杯威士忌烈酒。

俞定延伸手輕輕托在湊崎紗夏的背部。如她所料,自己果然是一手就能將這個人圈起。俞定延緩緩收緊指節,把湊崎紗夏冰涼的指尖輕輕握進溫暖的手心。

這一番細微的觸碰讓兩個人都不其然地深吸一口氣,如同世上所有青澀的小情侶,她們小心翼翼,不敢破壞這漸漸加溫的美好氛圍。

“湊崎小姐,請慢慢地跟著我的步伐。”

俞定延低聲說著。此刻她們靠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近,是不需要高聲說話的,她們甚至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嗯......好。”

湊崎紗夏稍稍別過頭去回應道。

她還沒有辦法直接與俞定延面對面,那個距離是實在太近了,總感覺要是自己正面看向俞定延的話,她們就能夠蹭到彼此的鼻尖。

“我們先從右邊開始。”

俞定延說著,緩緩挪動自己的步伐。湊崎紗夏愣了愣,低下頭來確認了俞定延的步伐以後才踩上一步。笨拙又緊張的模樣甚是可愛,這讓俞定延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湊崎紗夏張張嘴,那一句兇巴巴的你笑什麼幾乎要到嘴邊了,又硬生生地被吞回去。她認為自己在穿得這麼端莊得體的情況之下,不太適合像昨天那樣對俞定延撒氣。

不過,就算湊崎紗夏對俞定延發脾氣,俞定延一定也只會是笑著回應,繼續她的那套禮儀。

“然後往左邊,再并腳......”

“這樣太快了。”

端莊得體並沒有保持到最後。湊崎紗夏跟不上俞定延的步伐,情急之下忘卻了維持自己的形象,突然的一聲抱怨讓她重拾貴族小姐的任性。

看見俞定延因為自己而露出堂皇的表情,湊崎紗夏的臉更紅了。一臉委屈地扭過頭去,湊崎紗夏知道這一刻俞定延一定是在取笑自己。

湊崎紗夏的想法只對了一半。俞定延的確在笑,而且是由衷覺得高興的笑。至於為什麼笑?那是因為湊崎紗夏的性格太可愛了,有著純真的一面,卻又懂得用高傲成熟的表現來保護自己。

既讓人心愛,也讓人心疼。

“好,那麼我們再慢一點。從右邊開始......”

俞定延的話還沒說完,湊崎紗夏便踩在了俞定延的腳上。疼痛讓俞定延平靜的眉間出現輕皺,但她馬上恢復到寬容的笑意。

“對...對不起。”

慌慌張張地躲避俞定延的視線,湊崎紗夏突然有些後悔,到底為什麼要答應俞定延的請求?

“看來湊崎小姐還是很緊張。我該怎麼幫助湊崎小姐才好?”

湊崎紗夏認為,俞定延的提問毫無意義。就連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消除這陣緊張感,俞定延又能做什麼呢?

換作是別人的話,或許真的什麼也做不了。然而,湊崎紗夏眼前的人是俞定延。

墮落的貴族,俞定延。

“紗夏。”

突如其來的一聲輕喚,無意間撩撥過湊崎紗夏焦躁不安的內心。

她的聲音,如此動人心弦。


 

(十八)

 

沒有光線的大廳,沒有音樂的華爾茲,沒有盡頭的思緒。

綿密細雨在兩人交錯的步伐之間悄然降臨,灑落在那扇又窄又高的玻璃窗上,滑出一道道晶瑩的痕跡。

雨聲成為最好的配樂,填補著這一刻兩人沉默得有些尷尬的氣氛。

“紗夏,相信我。”

她說。

如此讓人安心的語調,令湊崎紗夏墮入這陣迷醉之中。她並沒有喝酒,但她覺得自己醉了。

茫然之間,俞定延收緊了輕擁在自己背上的手。湊崎紗夏還來不及意識到這番親近,俞定延便已作為主導,稍微使上力氣帶著湊崎紗夏猛然轉身。

“啊——”

湊崎紗夏以為自己會就此被甩出去,下意識緊緊摞住手邊的東西,將自己往俞定延的方向拉近以重拾平衡,直接就把俞定延的西裝外套摞皺了。

俞定延用力摟住湊崎紗夏的腰,腰間傳來的力量為湊崎紗夏帶來安全感。

此刻她們面對面,那道距離已經接近得讓她們能夠感受得到彼此呼吸之間溫熱的氣息。

湊崎紗夏正要重新拉開距離,俞定延卻牽動她跳起下一個舞步,並沒有允許她逃避自己。

禮貌之間偶爾潛藏著一絲絲的霸道。這番舉動當中到底包含著怎麼樣的情緒和感情?湊崎紗夏對此無法不往讓人心動的方向聯想。

有誰有事沒事會願意離別人那麼近?

揣測著俞定延對自己到底有著什麼樣的看法,她對自己的感情發展到多深,從什麼時候開始,又是因為什麼而開始?

湊崎紗夏一不留神,給俞定延的腳尖狠狠踩了一腳。

“對不起。”

慌慌張張地對俞定延道歉。俞定延並沒有介意,她依舊跟隨著平緩的節奏繼續著舞蹈。

然而湊崎紗夏來不及收拾這陣慌亂,又果斷地踩上了俞定延另一隻腳。

“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需要道歉,這是跳舞時常有的事。”

俞定延回答得溫柔。

那語氣聽起來彷彿是她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常常遇到這樣的狀況。

大概,只要俞定延願意邀請的話,這個城鎮裏會有很多女人搶著與她共舞吧?俞定延該和多少女人跳過這樣浪漫的舞步?她那雙手摟過多少女人的腰,握過多少雙手?

最為可笑的是,自己在為了這個女人如此心神恍惚的同時,自己的母親早有體會過了。

湊崎紗夏稍有分神,一不注意又一次踩了俞定延。這次踩得有些狠,讓俞定延吃痛地扭起眉毛。俞定延忍耐的模樣讓湊崎紗夏有些心疼,卻又馬上覺得是這傢伙活該。

她不道歉。即使之後又踩了幾次,湊崎紗夏都沒再道歉。她並不希望在自己與俞定延的舞蹈之中,能夠回憶起來的片段就只有自己狼狽地道歉的樣子。

湊崎紗夏一點一點地收拾好思緒,重新認真專注於每一步當中。漸漸地,湊崎紗夏放鬆下來,習慣了俞定延的步調,配合著俞定延的擺動,甚至服從於俞定延所帶領的每一次轉身。

“紗夏。”

舞步已經反覆練習至湊崎紗夏能夠完全地跟上。她應聲抬起頭來,迎面而來是那人帥氣的笑。

“你跳得很好。”

“謝...謝謝。”

自小便在父母與其他貴族的稱讚之間長大,然而湊崎紗夏從來沒有過如此雀躍的心情。原來被人稱讚欣賞能讓自己心跳加快,湊崎紗夏甚至能夠感覺得到自己發燙的耳根。

她們跳出極其美妙的華爾茲,雨聲為兩人敲打最浪漫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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