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誰都可以有華麗的過去,包括俞定延。
要不是俞定延的坦白,湊崎紗夏根本不會知道,原來俞定延的家族與皇室是世交。然而逐漸頹敗的皇室成員拉上俞定延的父親一起開發生意,卻被可惡的外國商人欺騙。
年輕的俞定延來不及享受青春的自由和無憂,就已失去家中堅實的保護。她的兩位姐姐都是已婚女人,只剩下俞定延獨自承擔家中的債務。成為調教師的酬金很豐厚,足夠俞定延一邊償還債款一邊維持家族中的開支,而這也是她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
作為貴族的她不可能放下身段混到平民堆之中去做些搬搬抬抬的粗重工作,即使她願意,那些薪金永遠比不上調教師的一個晚上。
“只要債款還清了,我就會結束作為調教師的生活。”
俞定延低聲說著。湊崎紗夏聽得入神,握著銀湯匙的手懸在嘴邊久久沒有動靜。
“到時候我會重新接手家族的業務,做個正當的生意人。”
朝仍舊在看著自己發愣的女人笑了笑,俞定延輕輕勾起湊崎紗夏的下巴,讓她昂起頭來。湊崎紗夏還是有些懵然,只能傻傻地微張著唇,眨巴雙眼。
俞定延把湊崎紗夏手中的湯匙拉到湊崎紗夏嘴邊,笑著把那一口燕麥粥餵到湊崎紗夏嘴裡。
然後看著眼前這個仍然穿著睡衣的女人臉頰開始泛紅,她覺得湊崎紗夏越來越可愛了。
“原來你的故事是這樣的......”
湊崎紗夏略顯難過地說著,她低下頭來,並且緩緩把湯匙放下。
她為俞定延的過去而悲傷。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俞定延倒是一臉輕鬆地聳聳肩,嘴角揚起的微笑仍然像最初她們相遇時那麼淡然。
那是經歷過波折以後才能夠如此安然的表情,絕望得多麼平淡。
“可是你的故事聽起來很讓人心疼。”
低下頭,湊崎紗夏又想起了自己當初對俞定延抱持的偏見和批判。現在看來,自己也是讓俞定延的遭遇更加痛苦坎坷的加害者之一。
俞定延一定厭惡過那麼自以為是的自己吧?
“我確實曾經怨恨過自己的過去。”
俞定延誠實地分享著自己的內心。然而這樣的一句說話在湊崎紗夏聽來,就像是在指責她之前的不諒解。
心中一股委屈,卻又沒能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護。湊崎紗夏微撅著嘴,那顆腦袋越垂越低,俞定延甚至快要看不見那張好看的臉了。
“對不起......我以前並不知道......”
充滿愧疚地嘟嚷著,聲音聽起來不知為何顯得有些奶聲奶氣的。
心中突然就被觸動到最柔軟脆弱的地方,俞定延的心防在湊崎紗夏面前徹底崩塌。她必須承認自己很喜歡這樣的女人......不,她很喜歡這樣的湊崎紗夏。唯有,湊崎紗夏。
她想要讓眼前這個美麗又可愛的女人知道,自己怕是無可挽救地愛上了她。
“我倒是有點慶幸,我所經歷的苦難帶我來遇見了你。”
她的目光從來未曾這般溫柔,就連眼眸的晃動之中也充滿著愛戀。她深邃的瞳孔如同寬廣的海洋,看似平靜溫和不為所動,卻是處處潛藏著情感的暗湧。
一不留神,就會墮入動情的波瀾。
湊崎紗夏便是沉溺在俞定延所帶來的波瀾之中。
她認為這一刻她和俞定延之間已經不需要言語來了解對方,因為她們的心意已經十分貼近。
害羞地低下眼眸,湊崎紗夏只覺得唇乾舌燥。她有些緊張,手心已經為此而下意識捏緊了被子。她想要讓此刻的自己和俞定延發生點什麼,可是該發生怎麼樣的情節,該發生到哪種程度,湊崎紗夏都沒有把握。這些期待,還是交託給俞定延吧......
(三十)
她緩緩地靠近,不會顯得過於焦急,也不故意怠慢。
俞定延總是能夠拿捏好當中的節奏,不會讓湊崎紗夏有半點難堪或尷尬。她伸出指尖勾起湊崎紗夏的下巴,輕柔地使對方抬起頭來與自己對視。
“我能吻你嗎?”
這是俞定延給出的提醒。
湊崎紗夏從迷茫之中回過神來,眷戀過與俞定延的對視以後緩緩閉上自己的雙眼,她努力讓自己平靜地等待俞定延的靠近。
那晚被酒精掩蓋而過的氣息此刻變得更加清晰。俞定延身上散發出讓人無法抗拒的氣息,似乎是能夠讓人清醒的檸檬葉香,卻又混合令人更朦朧迷離的鬱金香香氣。
溫熱的觸感輕輕來到唇上,從唇尖一點一點地接近,直至彼此完全貼合。
湊崎紗夏屏住呼吸,不敢有絲毫動彈。這是她的初吻,在這之前她對親吻的感覺一竅不通。像一絲流竄的電擊,從唇上蔓延開來,竄進那顆怦然跳動的心臟,使它為俞定延的每一個舉動而輕顫。
俞定延的唇溫柔地含合,溫熱的氣息隨著呼吸而悄然噴灑,那股溫度讓湊崎紗夏更加清楚此刻她們彼此有多麼靠近。
在俞定延緩慢的親吻之間微微張開雙唇,湊崎紗夏好不容易找回呼吸的方法。睫毛隨著心動的節奏顫動,如同剛蛻變的蝴蝶薄翼。生澀,卻對一切充滿期待。
在內心的情感翻湧出更大波瀾之前,她們有默契地結束了綿長的親吻,相視而笑。
“這個吻,對於一個調教師來說,未免太沒有技巧了。”
吻後,湊崎紗夏迴避了俞定延愛戀的視線,含羞地輕輕推開俞定延,故作淡定的評論道。她總該想些方法好讓自己和俞定延的關係不會在這親吻以後再次變得尷尬。
湊崎紗夏仍然介意俞定延調教師的身分。這個情況換作是任何一位陷入愛情的女性,都不可能不在意。不過現在的湊崎紗夏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麼或是做什麼,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她愛俞定延,為了表達自己這份愛意,她會支持俞定延的決定。
至少,俞定延也說了,只要債務還清,她便不會再當調教師。湊崎紗夏相信她,更願意等她。
“但對於一個未曾戀愛過的少女而言,這個吻,已經足以刻骨銘心了。”
俞定延自然明白湊崎紗夏的用意,她緩緩從湊崎紗夏眼前退開,在床邊端正站好,然後她看著湊崎紗夏在支吾間漸漸漲紅的臉色笑了起來。
刻骨銘心的,自然不止湊崎紗夏一個。俞定延口中所說的那位少女到底還包括了誰,俞定延自己心裡非常清楚。
俞定延離開了湊崎紗夏的房間,她來到大廳等候湊崎紗夏。比起溫存她們之間的愛戀,現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湊崎紗夏的華爾茲練習。
這位貴族小姐鬧了三天彆扭,已經拖延了練習的進度,現在再不加緊練習的話,到了名井南的生日宴會上就只能等著出醜了。
練習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氣氛很好,湊崎紗夏也有了很大的進步,現在她已經不會再踩到俞定延的腳上,也不會在轉身時受驚尖叫。
那隻手終於可以大膽地和俞定延相互緊牽,也可以放心地扶在俞定延西裝肩線上,湊崎紗夏此刻能夠與俞定延親密地對視,即使害羞,也不再像當初那樣急於迴避而手忙腳亂。
安放在客廳的維也納擺鐘在整點時響起笨重的聲音,鐵黃色的擺輪仍舊在隨著時間一搖一晃。俞定延和湊崎紗夏無視時間的流逝,忘我地在光亮的紅木地板上旋轉、擺盪,影子有節奏地重疊在一起。
這裡沒有鋼琴,沒有絢麗的音樂,她們只有彼此。一黑一白,如同鋼琴琴鍵般密不可分的她們在心中擁有著音樂,此刻她們能夠奏出比這世上任何樂器都要更加細膩真摯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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