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才剛結束第一項殘忍的搏擊訓練,他們就連喘口氣的時間也沒有,沿著上山的小路走著,好不容易到達的地方卻又是練習場地。

練習場向著一面懸崖,那裡的盡頭參差不齊地排列著大堆物品。大至稻草人,小如瓶蓋,全都被塗上紅白兩色的圓形圖案。不需教官介紹,這回的訓練項目已經呼之欲出——射擊訓練。

埸邊整齊排列著槍械,那并不是小孩子玩游戲的塑料玩具槍,它們看來很重,而且隨便拿起都能聽見結實的金屬聲音。

營長林娜璉不知道去哪裡了,取而代之的是兩位軍階似乎也很高的教官出現。他們一個代號是“黑熊”,另一個代號“白馬”。不知爲何,聽著他們兩位的自我介紹總讓孫彩瑛很想笑。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真的黑熊和真的白馬,這代號取得太好了。」俞定延就在孫彩瑛身旁,她微微彎腰凑近孫彩瑛耳邊低聲嘀咕。

一黑一白的正在向訓練兵們展示著各種槍械該如何拆解、填充子彈,上膛射擊等技術。經過上一輪的搏擊訓練,所有生還的訓練兵都把皮繃得緊緊的,就怕眼前這黑熊白馬一個心情不好就直接往自己頭上送子彈。

「你猜我現在把蘿蔔拿岀來的話他會讓我騎嗎?」俞定延憋著笑,悄聲對孫彩瑛說。

光是聽俞定延那充滿惡作劇意味的聲音就知道,這家夥是興奮來勁了,孫彩瑛正準備勸她安分些,那邊上的一黑一白突然大喝:

「誰在說話!你!就是你!出列!」

黑熊教官指著的卻是俞定延身旁的孫彩瑛,他不論如何都硬是要孫彩瑛走上前來。

孫彩瑛心裏可是千百個不願意!再說了,剛才說話的人又不是他,是俞定延才對!這黑漆漆教官抓自己出來做什麽!如果非要給孫彩瑛一個讓他出列的理由,那麽最合理的就是因爲那黑熊教官很凶,總覺得如果不按照他的意思行動,自己身上很快就會穿出幾個子彈洞。

「剛才說的狙擊槍使用法,記住了嗎?」黑熊問。

孫彩瑛想搖頭,可是她不敢,衹能僵著脖子盡可能不要讓自己的呼吸聲被聽見。這種時候,他真的很希望大家都把他當作不存在。

「你來做示範。目標是正前方的紅點,看見了吧?」可惜所有目光早就鎖定孫彩瑛了。

黑熊話不多說,不等孫彩瑛回應直接就把狙擊槍塞到孫彩瑛懷裡。孫彩瑛兩手抱著搶,那槍加上槍管的長度幾乎都快追得上他的身高了,孫彩瑛抱著槍瞬間變得更像個小孩子。

所有人屏息等待著孫彩瑛下一步舉動,沒有人敢發出聲音,整個練習場瞬間安靜得祗剩下高空中飛過的鳥叫。孫彩瑛很窘迫,抱著槍滿臉寫著不知所措,她又本能地朝著俞定延看去,希望那家伙能給自己一點提示。

果然,俞定延那表達能力極其有限的肢體語言再次悄然登場。

俞定延做岀似乎像模像樣的握槍姿勢、於是聰明的孫彩瑛馬上就模仿了起來。俞定延示意她調整槍支中間的瞄準鏡,結果孫彩瑛傻乎乎地對著所有訓練兵的臉舉起了槍口……

意想不到的迎面狙擊!而且還是面對面的超短距離狙擊!這下子自己的頭不被射飛出去才有鬼!這孫彩瑛到底和狙擊槍之間有什麽誤會!

俞定延被嚇出一身冷汗,她都幾乎準備好要蹲下去了,幸好孫彩瑛還算有良心,聽見那群訓練兵驚愕不已的鬼哭狼嚎,馬上乖乖把槍放下。

俞定延平復著心裡的震驚,又努力指示孫彩瑛尋找狙擊槍上的手動栓,可憐孫彩瑛太緊張了,找到槍栓卻死活拉不下來。看她在原地掙扎了半天,一黑一白的教官就怕她這麼掙扎著突然槍支走火,傷及自己。於是很快地,白馬教官的視線就捕捉到了正在手舞足蹈的俞定延。

「你!你在做什麽?」白馬教官那雙眼睛冒著閃亮亮的怒光,他生氣的樣子看起來讓原本就很寬的眼距好像又更寬了些。

俞定延再也忍不住了,噗地一聲捂著嘴笑出來。

訓練兵們都嚇傻了。那家伙居然在笑?他被教官抓住把柄了居然還笑得出來?他不怕被教官弄死啊?

「你好像很不屑聽我們說話,那好,你來告訴大家怎麽確認槍支已經上膛?」

俞定延倒是一臉平穩地走到孫彩瑛身邊,拿過孫彩瑛手裏的槍時還不忘把那驚嚇過度的小家夥推回人群之中。看俞定延握槍的手勢和姿態,他似乎對槍械用具並不陌生,那旁邊的一黑一白頓時安靜了。

「射得出子彈的是上膛,射不出子彈的就是沒上膛。」俞定延嘴裏說著,手裏勤快地動作著,一陣清脆利落的槍栓卡合聲過後,她熟悉地依循著准星尋找目標物,緊接著果斷地朝著練習場上的標靶扣動扳機。

砰——動作可謂無可挑剔,但是沒人看見訓練場上的標靶有任何變化。

「那家伙是來鬧的吧?」

「還挺能裝模作樣的,原來只是個連靶都找不着的瞎子!」

「教官!還等什麽!處罰他!」

「對!罰他!罰他!」

人們瞬息間就沸騰了起來,揮著拳頭熱烈地喊著。孫彩瑛被人群推擠著,卻是唯一一個沒有掄動拳頭参與起鬨的人。

「安靜!」喊聲伴隨著朝天而發的響亮槍聲,白馬教官臉色凝重地和黑熊教官對看一眼,黑熊似乎明白了什麽,謹慎地走向練習場,逐一確認標靶上的痕跡。

是射向了整齊排列的玻璃瓶嗎?沒有。是在顯眼的汽油桶上嗎?也沒有。那麼數量最多的稻草人上?當然也沒有。

黑熊教官的腳步最後詫異地頓在了最遠處那枚穿孔的瓶蓋上。

「你到底……是什麽人?」白馬教官似乎也不相信,瞇著眼,警惕地把俞定延打量個遍。

「你就是那個自願參軍的家夥?」黑熊從場中走回來,眼神說不上充滿敵意,但感覺對俞定延的警覺性比剛才要更高了。

俞定延點點頭。

「我怎麽確定你是不是自願的?說不定你是鷹軍派來的臥底!」黑熊按著手槍說。

「我用我自己的兩條腿坐上了你們的運兵車還不算自願嗎?」俞定延覺得有些好笑。

「你!」黑熊一陣暴怒,他那手臂青筋冒起,掄起拳頭作勢就要揍人。

這時候,營長林娜璉出現了。

「他是自願參軍沒錯。我和前線確認過了,他不是鷹軍的人。」林娜璉走來,拍了拍俞定延的肩膀。

既然林娜璉都開口替俞定延作證了,一黑一白的教官自然不敢吭聲。林娜璉走到俞定延面前,臉上的微笑似乎很是友善,卻只有俞定延看得到那抹笑容背後緊咬著的利齒,還有那幾乎要捏碎他肩膀的握力。

「要是讓我失望,你就死無葬身之地!」俞定延那一下子差點就要怪叫著給林娜璉跪了。

但這也不能夠怪林娜璉,戰爭當中謹慎再謹慎才是好事,畢竟這年頭自願參軍的人比珍禽異獸還要少,作爲訓練營營長的林娜璉自然要擔當起軍團的第一防線,防止軍事間諜的出現。

 

如果讓林娜璉早些料到在她上山和俞定延較勁的這段時間裡,軍營裡會突然亂成一團的話,作為訓練營營長的她死活都會堅守在原地,絕對不會去管什麼自願加入的訓練兵。

就在林娜璉離開訓練本陣,出發前往射擊練習場後不久,一輛吉普車帶著咆哮的引擎衝撞軍營入口,突破了封鎖線以後卻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守備的下士們本來準備發動反擊,可他們發現那輛車是獅軍的車輛,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車子向軍營更內部的地方開去。

緊接著吉普車的,是幾輛運兵車。車上一百多名士兵全部來自獅軍第十八團的步兵連,也就是說,這些人不是名井南的士兵。

第十八團的步兵們全部完好無損,從車上下來的人沒有幾個是負傷前來的。他們剛跳下車就開始向著軍營的每個區域擴散,他們用惡劣的玩笑到處搗亂,醫療營、通信營、訓練營,甚至是倉庫也都不能倖免。

醫療營的急救用品和剛消毒好的手術用具被打翻,有醫療兵伸手去撿,竟然被那些步兵用腳踩傷了手;通信營裡的收訊儀器被胡亂觸碰,一度導致名井南的軍團無法連接大本營的訊號;這些遭遇當中,最可憐的就是訓練營的士兵們,一群陌生的步兵妨礙了他們的訓練,搶了他們的槍,把他們的頭盔當足球踢,甚至戲弄那些負傷的士兵。

林娜璉不在,訓練營都亂套了。有些少尉和教官看不下去了,站出來想要控制場面,沒想到卻被那些步兵拿槍指著腦袋,有些教官甚至還被迫聽從步兵的口令去做伏地挺身。

外面一片混亂和吵鬧,讓本來難得找到空閒時間休息的名井南又是一陣心煩。

離開辦公桌,拿下掛在門旁的軍帽,名井南決定親自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親自看看到底是哪個傢伙打擾自己短小又美好的休息時間。可是不等她從指揮樓裡走出來,就看見一輛吉普車無禮地開進這片禁區。

要知道指揮樓是這整個軍營裡最重要的軍事區域,這裏除了護送名井南的車輛和部隊可以進來之外,不能行駛任何其他車輛,而且沒有名井上校的指示,軍階在少尉以下的士兵都禁止進入這範圍。

然而,那輛車就這樣大大咧咧地開到名井南的眼前。

看守指揮樓的所有士兵都警戒著舉起了槍,他們可不能允許他們的軍團上校在自己的眼睛和槍口前有任何損傷。名井南看著那隆隆作響的吉普車引擎蓋,很是惱怒,但從表面上看來她卻仍是一臉淡然。

吉普車上跳下一道身影,對方穿著和名井南相似的軍服。仔細比較之下,就能夠發現對方胸前的勳章要比名井南少一些,肩上的軍銜圖案也要比名井南肩上的少一枚。

「我以為你知道這裏的規矩,梅格爾中校。」名井南冷冰冰地說著。

看到眼前這張白白淨淨的臉,名井南就覺得噁心。她不懂為什麼軍官學校裡的一些女學員會仰慕梅格爾這種人,不過就是出生得比較晚,無緣無故長得很高卻沒什麼能耐的男人。可是愛情這種事誰說得清楚呢?可能那些女學員迷戀他的臭腳味吧?

「還是繼續稱呼我上校吧!你懂的,我很快就能回到上校的位置。到時候就會由我——梅格爾上校,來接管你的部隊。」梅格爾摸著下巴,壞笑著。

名井南差點就忘了,這男人之前還因為軍團管理不善而被降職成中校,現在軍級在名井南之下。

「我並沒有從大本營那裡收到任何移交部隊的指令。而且,你還只是個中校。」名井南沒打算讓步。

能夠在這個年紀當上軍團上校,除了家族勢力的扶持之外,名井南自己也付出了很多努力,自然不是省油的燈,她可沒有那麼寬心去接納這明目張膽的挑釁。

輕視名井南,相等於輕視在名井南管理之下的整支部隊,名井南可不容許一個軍階比自己低的傢伙踩到自己頭頂來說教。

看名井南的態度那麼強硬,梅格爾也不想和她爭論軍階的問題。畢竟自己此刻肩上的軍銜確實比名井南少了一枚竹子。

「我們還是忘了這些無謂的軍銜吧!我聽說上頭對你不是很滿意,是因為你還沒開始徵兵,對嗎?」梅格爾中校說著,朝名井南越走越近。

名井南微微皺著眉,顯然很厭惡這種接近,可是她不能因此後退,她半步都不能退。

「你怎麼還是那麼容易心軟呢?小南。」梅格爾説著,甚至想要伸手去撫摸名井南的頭。

咯嚓!

異樣的上膛聲在他們兩人的下方傳來,梅格爾的手停在空氣中,他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麼,本來神采飛揚的臉色此刻像被人抹了狗便便似的。

「你好像忘了,這裡是我的地盤。」名井南嘴角微微勾出一笑,分毫不驚。

她笑得多麼美好,多麼溫柔。即便只是這樣一抹淺笑,也足以讓人為之驚艷。可是名井南越是優美從容,梅格爾的臉色就越是難堪——畢竟此刻名井南正拿手槍頂著他。

「再靠近一點,我保證我的子彈會不偏不倚地讓你的小兄弟爆炸。」說完,名井南不忘優雅地抿唇一笑。

梅格爾中校背後冒著冷汗,因為他知道這女人敢,名井南這女人是真的敢開槍。所以梅格爾乾笑了幾聲,很不自在地從名井南眼前退開,那雙眼睛再也不敢盯著名井南的臉看,甚至連看著她的軍靴都會打顫。

「我給你一分鐘,帶著你的步兵連滾出我的軍營。」名井南聲音驟冷。

她轉過身,一邊走回指揮樓,一邊對指揮樓的守衛兵們下令:

「一分鐘後,任意射殺所有不屬於我們軍營的步兵,不需上報!」

話音剛落,名井南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指揮樓中。守衛兵們大喝一聲,所有槍支同時上堂瞄準梅格爾,這位中校就連說句該死的時間都沒有,連滾帶爬地縮進吉普車,急急忙忙逃離名井南的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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