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孫彩瑛!她會毀了你的人生!”

 

俞定延又一次毫無預警地在咖啡廳裡大吼起來。

什麼?帶著名井南離開了瑞士?她竟然還想帶著名井南一起生活?

 

“你清醒一點啊彩瑛...”

 

俞定延說得近乎心酸,但孫彩瑛還是那副無奈又平靜的表情。她朝俞定延淡淡地勾起嘴角,苦苦一笑:

 

“我離不開她。定延,在我最彷徨最迷茫的時候,是她靠近我,是她願意接受我。我很愛她,卻從來沒有人來教我,愛她的方法。”

 

話說得多麼可憐。孫彩瑛低下頭,那雙通澈的眼眸裡泛著淚光,卻始終沒有落下淚水。

俞定延又陷進一頓語塞之中。

她無法反駁孫彩瑛的話。孫彩瑛對名井南有著超乎俞定延能想象的愛戀,那份感情能夠發展成何等的極端,俞定延不清楚。就算是孫彩瑛本人,或許也找不到答案......

 

“那麼你最喜歡的藝術呢?為了她,你要放棄成為畫家的夢想,去做一個不斷為她找食物的殺人犯嗎?”

 

俞定延依然覺得,自己才是理智的。

不論孫彩瑛的情感有多麼強大,人總不能被感情所控制,然而孫彩瑛她顯然就是被那份洶湧的愛慕所吞沒,完全顛覆。

俞定延不禁想問孫彩瑛:愛一個人愛得連自己也丟了,值得嗎?可她已經能夠想象得到孫彩瑛是會如何理直氣壯,甚至滿臉自豪地告訴她:值得。

如此想著,俞定延只好難過地捏捏眉頭。

孫彩瑛的表情依舊平和,現在她們的角色調換過來了。鼓起勇氣,孫彩瑛用輕細的聲音告訴俞定延:

 

“我放棄畫畫了。”

“這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明白。”

 

俞定延心頭一緊,以為孫彩瑛是下定決心放棄理想,去為那個名井南犯下更多罪惡。如果孫彩瑛的想法真是如此,俞定延會馬上毫不猶豫地報警。她不能讓孫彩瑛繼續犯錯。

看著坐在眼前的人如此警惕自己,孫彩瑛又露出一抹微笑。現在她笑起來,倒有些像名井南了。她笑得那麼輕,卻讓看的人印象深刻。

 

“放心吧!我是個連畫筆也快要抓不穩的人,更不可能再去殺......抱歉,我接個電話。”

 

放在外套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打斷了孫彩瑛的話。

俞定延點頭表示理解,隨後別過頭去假裝觀看窗外的街道,迴避孫彩瑛的通話。俞定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此刻的孫彩瑛,她只覺得這一切都很詭異,不真實,而且讓人無比心煩。

 

“啊...對不起,我都忘了時間,我現在就回來。”

 

孫彩瑛捂著手機,對著通話另一端的人輕聲說道。

俞定延看著她掛斷通話,觀察到她嘴角那一絲絲的苦澀和顫抖,然後她就這麼鬼使神差地在心裡認定,和孫彩瑛通話的人就是名井南。

單憑直覺,沒有原因。

 

“時間不早了,我還有點事,就跟你聊到這裡。我先走了,你也保重。”

 

孫彩瑛站起來,雙手隨便拉了拉牛仔外套。她似乎是真的放棄了畫畫,放棄了她從小就喜愛著的藝術,就連每天與她形影不離的那些畫具居然都忘了拿起。

這番告別顯得格外匆忙。

 

“彩瑛!等一下!”

 

那塊被孫彩瑛遺落的畫板上,沒有幼稚的筆跡寫下孫彩瑛的名字和字母拼音,也失去了那些殘舊磨損的痕跡,是一塊嶄新的畫板。

俞定延看了那些畫具一眼,隨後急忙起身去追孫彩瑛,但當她試圖拉住孫彩瑛的手腕時,卻被對方敏感地甩開。

 

“讓我問最後一個問題就好。那你是為什麼......要把這些事情都告訴我?”

 

是錯覺嗎?

難道是自己聽故事聽得太投入,所以一時眼花?

 

“沒什麼。只是如果哪天我不在,我想至少該有個人知道我離開的原因。”

 

孫彩瑛的左手,尾指是一截短小的白骨,掌心只剩些許黏附著的血肉。

 

披著牛仔外套的背影早已模糊,但印在俞定延腦海中的那截蒼白依然清晰。俞定延的腦海中盤旋著孫彩瑛說過的話,每次想起,心臟都有如被禿鷹啄食般,陣陣刺痛。

 

她很愛她,只是從來沒有人教她相愛的方法。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迷彩cp
    全站熱搜

    笑臉啊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5)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