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我又重新爬上樓梯,來到名井南的房間,把她抱下床。

 

“彩瑛,你要帶我去哪裡?”

 

南她虛弱得很,現在我只希望她能夠保留體力,所以我裝作嚴厲地叫她閉嘴。

我要她相信我,我要向她證明我是最可靠的存在。

 

被捆得像維也納香腸的房東太太躺在她那條老氣的地毯上,扭來扭去。乍看之下,我還以為是一條巨型的白蟲。房東太太一直在吵,從她那條被塞成一團的手絹裡發出唔唔的聲音,根本聽不清楚她想說什麼。

也罷,我已經不需要理解她說的話。

 

“南,這個,你能吃嗎?”

 

我小心翼翼地彎下膝蓋,單膝跪地,讓名井南可以安坐在我的大腿上。我摟住她的腰,向她指了指房東太太的身軀。

 

“可她是...”

“你只管回答我,她,吃下她就能救你嗎?”

 

我熱切地等待著名井南的回答。

她顫動著仍舊好看的瞳孔,盯著房東太太打量了好久。房東太太依然在發出怪叫聲,但還好聲音被堵住了。我有自信,即使她叫得再大聲,也不會被鄰里聽見。

名井南收起視線,低頭撫摸我的臉頰。我知道這是她對我的獎勵,她一定認為我做得很好。我看著南,看見她對我微笑,然後用難以察覺的幅度點了點頭。

她點頭!她願意吃下我找到的食物!她願意相信我!

 

我的心臟高興得怦怦直跳。

迫不及待地跑到廚房,抽出最銳利的尖刀,正在思索著該如何把房東太太的肉割下而不會傷害到她的性命。

當我舉著刀子回到客廳的時候,某種像是輸血包被壓破的聲音伴隨著溫熱的腥味擠涌出來。名井南伏在房東太太的腿邊,費力地用牙齒將小腿肚扯咬成一條條肉絲。

我透過聲音感受到了肉類獨有的粘稠質感,然而我想我不必再去細聽,畢竟我還沒學會欣賞這種血淋淋的美味。但這些都不重要,只要南喜歡就好。我轉過身去,背對著名井南,任由房東太太的喉嚨發出非常沙啞而且痛苦的喊叫,比屠宰場更讓人悚然的聲音。

她不會死的。

身體的疲憊感就如同完成了一項救國大事一樣,當我瞟見名井南那頭白髮漸漸變回黑色,她那雙浸泡在深紅和濕潤中的手褪去了皺紋,我終於可以卸下一切重擔。

垂下手,任由刀子沿著我鬆開的指尖,滑落到地上。咣當一聲,刀片閃過的銀光有些刺眼。

我鬆一口氣,疲憊得跌坐在地上,使不上半點力氣。

 

我看著南,對,我看著她滿嘴的鮮血,看著她滿手的血腥,也看著她那雙始終明亮鬼魅的雙眼。

眼淚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滑了下來......

為什麼呢?可我分明是在笑。

我朝名井南欣喜地笑著,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我沒有打算讓自己哭,也感受不到任何悲傷的情緒,可眼淚依然止不住。

我這是......怎麼了?

 

後來南告訴我,那晚我哭至昏厥。

 

而這時候在我眼前的名井南,已經恢復原來的面貌,她的身體也變回我記憶中的年輕健康。

我們如常地每日親吻彼此,在夜裡抱緊對方,碰撞出一次又一次的情愛。我總對南說: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只要她屬於我,只要她願意成為我的。

房東太太的雙腿經過一個星期以後,已經被咬噬得只剩下粗大又致命的血管包裹著骨頭。至於手臂上的血肉,南她勉強撕扯了幾口以後就告訴我她不想再吃了,那裡全是油脂,甚至還帶有些老年人的汗臭味,想必也不好吃。

於是我和她一起把依然殘留一絲氣息的房東太太搬到浴缸里,把她燒死。

我帶著恢復健康的名井南,在房東太太那場沒有任何家屬來臨的葬禮過後,安靜地離開了瑞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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