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孫彩瑛的出現讓名井南在這天罕有地向林娜璉關心了一下新來的訓練兵們。就在林娜璉前來向她報告額外醫療補給物品的點算清單時,名井南突然岔開了話題:

「最近……訓練兵們過得怎麼樣?」

林娜璉聽得一愣一愣的,雖說她充分能夠理解名井南作為軍團上校很擔心這批訓練兵的訓練進度,可是根據林娜璉的認識和了解,名井南也從來不是會在重要報告的時候分神或者跳過主題的人。

而且,名井南這話聽起來不像是在關心訓練進度,比較似是要關心問候某個人一樣。

「就……一切按照我們之前所說的那樣執行著,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奇怪是奇怪了點,但林娜璉還是回應了名井南的提問。

名井南垂眸思索了片刻,旋即抬頭對林娜璉說道:

「我想讓這批新兵加快進入預備軍行列,最好是能夠在三個月之內完成部隊編制。」

名井南提出的要求讓林娜璉心裡暗暗叫苦。

親愛的上校大人!訓練一批有水準的新兵,按照常規至少也要半年的時間,更何況現在訓練的只是一群毫無基礎的平民!這個情況下居然還想把時間縮短一半?

林娜璉真的想給名井南跪下來哭喊一聲奴婢做不到啊,可她是何許人也?她可是林娜璉!訓練營營長!林中校!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的就是林娜璉在這個位置上該做的事情。

「不過,這樣執行的話……以後難以保證我們正規軍的實力。」

「新兵當中不是有奇蹟般不像話地實力出眾的人嗎?多找幾個那樣的人,以後成為正規軍的時候多加留意。」

「好。正好接下來有一場季度戰術訓練,那我就安排訓練兵和這次的預備軍一起接受訓練了。」

名井南點頭表示同意。林娜璉把補給物清單放到名井南桌上,任誰看來都是一副準備離開的模樣,這時候名井南卻又說:

「還有一件事。」

林娜璉把腳步停下,睜著雙眼等名井南繼續說話。

「新來的訓練兵當中是不是有人經常打鬥……

名井南頓了頓,轉念想起昨夜孫彩瑛那弱小的體格,她甚至連手槍的後座力都無法承受,一看就知道不是能夠跟別的士兵打鬥的材料。

「雖然在軍團裡常有打鬥或欺凌的事情,但現在的狀況比較特殊,你幫忙控制一下吧!我不想再收到新兵人數下降的報告了。」

說到底,名井南的關心都是圍繞著軍團人數的問題。如果霸凌狀況太嚴重的話,說不定還會出現逃兵的狀況。

如此想來,林娜璉更能夠明白為何名井南會特別關心這批新來的訓練兵。

「我知道了。」林娜璉點頭道。

從上校房間出來以後,林娜璉在走道上遇上前來換班的守衛。

「林中校!最近來指揮樓來得很頻繁啊?真是辛苦了。」這士兵以前曾經在林娜璉的訓練營裡待過,和林娜璉算是有些好交情。難得見面,便和林娜璉聊上幾句。

「都是為軍團做事而已。」林娜璉禮貌地笑了笑,她還要趕去給新兵進行訓練。

「不,在我看來整個軍團裡除了上校,沒有人比林中校更操勞的了!新來的訓練兵又讓中校你費心了吧?」可守衛的話吸引了林娜璉的注意。

「又?」林娜璉皺著眉,又?難道不是一直都很讓自己費心嗎?

「嗯?難道……中校你來找名井上校,不是因為訓練兵當中那個了不起的俞定延被上兵欺負的事情嗎?」林娜璉這麼一問,倒是得到了非常新穎又稀罕的消息。

「俞定延?你確定那人的名字是俞定延?不是什麼孫彩瑛之類的名字?」林娜璉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俞定延那傢伙人緣好實力強,除了湊崎紗夏那小公主不知為何老是針對他之外,還有誰會和俞定延相處不來?

看林娜璉似乎還不知情的模樣,守衛乾脆把自己所聽到的傳聞給林娜璉娓娓道來,當然過程中也添加了不少沒有必要的誇飾。

林娜璉馬上就聯想到名井南所說的。難道是名井南比自己早一步知道這個消息?但作為長官不好意思出面解決這種小事,所以剛剛才會故意留著自己長篇大論?這名井南又是什麼時候和俞定延好上了?

林娜璉頭腦中一堆問號。其實她會這麼推理也很合理,畢竟俞定延是軍團裡彌足珍貴的自願參軍者。

 

訓練的時候一看,果然俞定延的臉上帶著傷。這讓林娜璉更加確信名井南所說的人是俞定延。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是俞定延?她從來不見名井南偏袒過誰,為什麼偏偏就是俞定延?難道名井南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認識俞定延嗎?林娜璉心裡想著,卻沒有因為思緒影響了訓練的進度,她還是很嚴厲地對訓練兵訓話著,只是模樣看來有些心不在焉。

「你們當中那些做事猶豫不決的,現在它是你們的缺點,以後它就會成爲你們的死因!所以,從現在這一刻起,我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加嚴厲地訓練你們的身心。」

這批訓練兵,算是徹底地倒大霉了。訓練兵叫苦連連的同時,林娜璉喊道:

「俞定延!出列!」

「你來做掩體訓練的示範。」林娜璉指令剛出口,俞定延就喊:

「報告長官!我沒有做過掩體訓練!我不懂!」

林娜璉直接一發子彈打在他腳邊,問他:

「懂了嗎?」

訓練班所有人都覺得俞定延被營長盯上了,就是因爲他昨天不願意開槍射殺孫彩瑛,還要拿槍指著副團長的孫女,俞定延這下子一次得罪了軍營裹的兩個大人物,如今算是被報復,也可以說是報應。

要是被其他教官盯上倒也還好,俞定延不僅實力過人,就連得罪人的本事也很過人。

「隱蔽!」林娜璉一聲令下,槍口馬上就指向俞定延,俞定延心裏一驚,知道這訓練營營長是來真的,他立刻就往旁邊的稻草堆滾去,一頭扎進稻草中,在一旁看著的訓練兵都因爲俞定延的狼狽而大笑不止。

不等大家回過神來,林娜璉又喊:

「隱蔽!」

俞定延才剛穩住身軀,又只能快速往旁邊翻滾,子彈就貼著他的腰間擦過,俞定延那瞬間以爲自己就要這樣完蛋了。

俞定延盡可能地彎下腰,連滾帶爬地在幾個汽油桶后躲避著,子彈擦過汽油桶,并發出火光。俞定延就這樣躲在汽油桶後方,喘息著不敢動彈。

「你以爲這樣就安全了嗎?作戰時要保持移動!停下來只會讓敵軍有機會接近你!」林娜璉邁開腳步,開始朝著俞定延逼迫過去。俞定延深吸一口氣,奮力從地上爬起,才剛從汽油桶后冒岀頭,只聽見林娜璉又喊:

「隱蔽!」

一發子彈射在汽油桶的邊沿,子彈軌道在火花并發的一瞬間偏移過去,擦過俞定延的肩頭。灰色的訓練服破裂,露出俞定延肩上那模糊濕潤的血肉。

人群一陣驚叫,此刻他們才意識到,自己眼前看著的并不是俞定延的表演示範,也不是同伴被長官爲難的滑稽場面,而是真真正正地,看著活生生的人游走在生與死的邊沿。

他們再也笑不出來了。

「只要敵軍的彈匣裏還有子彈,你就依然處在危險中!」林娜璉步步緊逼,已經翻過汽油桶來到俞定延身後了。俞定延沒有時間理會自己肩上的傷,他翻過汽油桶,死命跑在毫無掩體的空地上,才剛跑出兩步卻又馬上改變奔跑的方向。

只有林娜璉知道,這是很完美的躲避動作。

「隱蔽!」林娜璉話音剛落,就是一聲槍響。在場外看著的訓練兵們幾乎都忘記了呼吸,孫彩瑛更是緊張得手心冒汗,他只能祈禱著俞定延能夠順利躲過。

俞定延腳步才剛一轉,一發子彈就從他背後擦過,那件被汗水浸濕的灰色訓練服上又多出了一道被子彈撕開的缺口。

俞定延僥幸躲開,隨即縱身一躍,翻向一道矮牆的後方。剛翻身落地,甚至還沒站穩,又聽見林娜璉大叫一聲:

「隱蔽!」

「不會吧!還來啊!」俞定延怪叫著,并且在同一時間發現自己躲避的矮牆中間居然有一排大窟窿!而且透過那排窟窿,他直接就可以看到林娜璉朝自己舉槍走來的身影。

來不及了!他找不到更好的位置躲藏!俞定延一咬牙,撲到地上用盡全力爬向沒有希望的死角去。林娜璉的子彈嘭嘭嘭地打在矮牆的另一端,那些石灰化成粉末撲到俞定延滿是汗水的臉上。

咔嗒——林娜璉沒有子彈了。

聲音雖然微弱,但這對俞定延來說絕對是此刻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謝天謝地謝謝媽媽!他還活著!

也不知道是因爲剛才被林娜璉的咄咄逼人惹得滿腔憤怨,還是因爲林娜璉給予的威脅和壓力過於真實,俞定延緊咬著牙,一臉憤然地從矮牆的角落噌地翻身岀現。翻越牆壁的身姿和速度自然不在話下,而真正讓所有人驚嘆不已的,是俞定延竟然在翻牆的同時掏出了配槍,腳一落地槍口已經直直指向林娜璉了。

動作流暢利落,絕不拖泥帶水。

俞定延的表現讓正在更換彈匣的林娜璉也爲之驚艷,雖然這家夥滿頭大汗,頭上還可笑地沾著些稻草屑,可俞定延雙眼目光如炬,衝著林娜璉舉槍的那股氣勢分毫不輸給那些戰場老手。

那種目光,林娜璉絕不會看錯。即便只是在俞定延的瞳孔中一閃而過,林娜璉也能認出來,那是殺人者才會擁有的目光。沒有在戰場殺過人的士兵,是不會擁有這種眼睛的。

俞定延的喘息仍未完全平復,心情亦然。被壓迫的時候,俞定延確實在心裏咒罵過林娜璉狠心,甚至可以說是冷血無情。就在壓力瀕臨爆發邊緣的剛才,俞定延真的有那麽一瞬間想開槍了結對手。

喘息過後,清涼的空氣和自己肩頭的疼痛讓俞定延恢復冷靜。

「很好,現在你有資格殺了我。」林娜璉說。

她解開彈匣,空彈匣從手槍握把中應聲滑落,掉在林娜璉的腳邊。林娜璉緩緩舉起雙手,做岀投降的姿勢。她想當然地以爲俞定延會馬上把槍放下。然而,俞定延并沒有動彈。槍口依舊對準林娜璉,這讓林娜璉不由得對俞定延的決定警惕起來。

訓練兵們一陣屏息,他們原來那些隨意嬉笑的臉孔此刻無比的凝重和認真,沒有人知道俞定延會做出怎麽樣的選擇,因爲在此刻,似乎俞定延做出任何一種選擇都是正確的。

俞定延的槍口還是沒有落下。

空氣中是凝滯的沉默,四周只剩下毎個人緊張的心跳聲,就連林娜璉也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該後悔剛才說了那番話。林娜璉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錯誤評價俞定延了?說不定他真的會一槍崩了自己。

「長官,有件事情我一直很想知道……」俞定延用低沉的聲線緩慢地對林娜璉說著。

林娜璉點點頭,表示允許俞定延繼續說下去。俞定延這時綻開了明淨的笑意,他毫不猶豫地放下槍,甚至還有心情用調皮的語氣問林娜璉:

「我可以收戰俘嗎?」

俞定延所說的戰俘,此刻所指的當然就是林娜璉。這一句開到長官頭上的玩笑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讓本來壓抑無比的氛圍徹底消散,所有人都不自覺地舒了口氣。

俞定延重新回歸純良的眼眸,走到林娜璉身前,蹲下來撿起了掉落在地的彈匣,遞給她并且低聲說:

「長官,你看我這傷應該可以去醫療營報到了吧?」

俞定延說著往自己肩上的傷口努努嘴,林娜璉只瞥了一眼就判定那是皮外傷。看著俞定延恢復那嬉皮笑臉的樣子,林娜璉這才疏解了緊繃的防範意識。

「你做得,很好!」林娜璉似是故意要讓所有訓練兵聽見那般大聲贊許著,并且揚手用力一拍,就故意拍在俞定延那受傷的肩上。

訓練兵們光是看著俞定延那猛地蜷縮起來的背影,就能夠想象他痛得呲牙咧嘴的模樣。果然,這林娜璉是真的狠啊!

「別想偷懶。」林娜璉一手按著俞定延的肩膀,咬緊牙關就在牙縫中擠岀這凶狠的語氣。俞定延嘿嘿賠笑著,飛快地跑回訓練兵的行列去。

 

爲了讓訓練兵加快進度,盡可能在限期裏投身進入正式軍隊的行列,林娜璉這次特別安排訓練兵參與預備軍的戰術課,三個月才一次的季節性訓練。

知道要和預備軍一起訓練,孫彩瑛本來還有些緊張,可是當他跟著俞定延一起來到又矮又寬的軍用帳營時,孫彩瑛鬆了口氣。看著一排排的桌椅,還有那塊寬大的黑板,孫彩瑛總有種親切無比的感覺。

終於有一門訓練是不需要體力較量的了。

訓練兵們各自分配了一本記事本,這個對孫彩瑛來說幾乎就是入軍以來最好的消息。

「只是破破爛爛的小本子而已,你怎麽就高興成這樣?」在俞定延的世界裏,他不明白孫彩瑛爲什麽會因爲幾張釘裝紙而高興。

這就和孫彩瑛不明白爲什麽俞定延會因爲那幾滴伏特加而歡喜雀躍一樣。

「因爲這樣一來,我的東西就有用了。」孫彩瑛摸著自己怦然跳動的胸口,摸著就在胸前的那一小根斷筆,雙眼前所未有的閃亮。

俞定延直到這一刻才發覺,原來孫彩瑛的眼眸也可以如此耀眼有神。

見孫彩瑛這麽開心,俞定延乾脆把自己的記事本也給他,然後向教官再要了一本。教官和俞定延交好,沒有多問就直接給了。俞定延把記事本放在最靠近孫彩瑛的桌角,卻沒有半點要再去動它的意思。

「在預備軍們加入課堂之前,我會先和你們講解一些基本資訊,有問題可以及時提岀。」教官說著抓起粉筆,看樣子真的是要像學校老師一樣給他們講課。

俞定延根本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他只不過是不經意地伏在桌上,然後往窗外偷偷瞄了瞄天氣,回過頭來那位教官就已經在黑板上寫下一大堆筆記!

「這都是什麽啊......」俞定延嘗試要去理解上面的文字,他對密密麻麻的子彈或者緊凑并列的敵人都還能想辦法解決掉,但…...這堆筆記他是真的不行。

「呃…...接下來是V形戰線,呃…...什麽叫做V形戰線呢?呃…...那就是…...……基本戰術形態的一種…...當敵人呃…...進行正面攻擊時,呃…...我方軍士分出左右兩翼......」那教官直到剛才說話都還好好的,不知爲何一旦認真講課就開始不斷呃呃呃地發岀催眠的聲音。

結果俞定延課都還沒正式開始,就直接倒在桌上呼呼大睡。孫彩瑛雖然也對這些戰術知識沒什麽關心,但至少他沒有睡着。

直到俞定延都要睡岀打呼聲了,孫彩瑛才從自己筆記本的塗鴉上轉過頭來。他有些無奈,卻又覺得這樣的俞定延總算是有點人情味了。畢竟一直以來他都像是能在天上飛一樣的厲害,卻敗給了要坐下來安靜聽課的戰術訓練。

「好的,接下來你們會和預備軍們一起學習更多組合戰術,有心理准備那些内容要比我剛才說的複雜很多。」教官的話還沒說完,只見在外面等得不耐煩的預備軍們紛紛走了進來,首當其衝的正是來勢洶洶的湊崎紗夏。

他早有收到今天要和訓練兵那群菜鳥一起接受訓練的消息,湊崎紗夏想破頭都想不出這群新兵哪裏有資格和預備軍們并肩訓練。可是林娜璉的指令是如此,湊崎紗夏也只能照做。

「那個了不起的俞定延在哪裏?」

「你該不會是想和一個訓練兵當同桌吧?喂喂!清醒一點,這裡是軍營!不是課室!」

「爲什麽不行?俞定延有什麽不好?實力出聚,說不定還能沾他的光提高我的訓練成績!」

湊崎紗夏身後的軍士,無論是上兵,一等兵還是二等兵,似乎都對俞定延那家伙很感興趣。聽著他們的悄聲討論,湊崎紗夏好不容易才忍住沒翻白眼。

沒用的東西才會把自己訓練成績的希望寄托在一個小小的訓練兵身上,哼!

幾乎全場的訓練兵都把目光投向湊崎紗夏,可偏偏正因爲如此,湊崎紗夏的視線全被角落那唯一一個對自己展現了漂亮後腦勺的家夥身上。那後腦勺還能是誰的?自然是俞定延的。

俞定延睡得很熟,可是睡得再怎麼熟他也還是明顯地感受到了自己背後有一股强大的殺氣正在接近,俞定延不敢輕舉妄動,他只是稍微睜開了眼睛,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敵不動,我不動。

湊崎紗夏就停在孫彩瑛的座位旁邊,而孫彩瑛的另一邊就是俞定延。

「哦!是俞定延!太好了!俞定延是我的!」一個一等兵毫無眼見力地出現在湊崎紗夏眼前,滿心歡喜地跑去把孫彩瑛擠開,一屁股坐在孫彩瑛半邊大腿上。

「唉!你走開,去旁邊坐。」一等兵像趕蒼蠅似的對孫彩瑛揮著手,孫彩瑛很是不滿意,正想要開口爭辯,卻突然覺得自己耳膜一陣疼痛……

嘭!

一聲巨大的碰撞,只見孫彩瑛身前的桌子瞬間歪倒在一邊,本來打算繼續装睡的俞定延也在此刻被嚇了一大跳,反射神經讓身軀下意識猛烈一抖,馬上就被湊崎紗夏抓到那家伙是在裝睡。

「誰准你們坐這裏?」氣勢凌人的湊崎上兵是這麽說的。

孫彩瑛依然有些氣憤,可是他很清楚知道這些人從來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就算自己和他們爭辯,那也只是在浪費唇舌。

一些識相的軍士都已經躲開湊崎紗夏,徑自去找位子坐下。

孫彩瑛默默把歪倒在一旁的桌子搬回來,本來想要重新坐好的,可當他和湊崎紗夏的視線對上的時候,孫彩瑛打消了這個念頭。

換作是別人站在孫彩瑛面前,孫彩瑛一定會想要對抗到底。不過對方是湊崎紗夏,是那個冒著雨跑來給自己送藥膏的湊崎紗夏,是那個雖然說話狠毒,但卻願意傳授搏擊技巧的湊崎紗夏,是那個在危機關頭和俞定延一起救回自己一命的湊崎紗夏。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孫彩瑛是想太多了,但這也算是一種藝術家的感性吧?反正孫彩瑛不想和湊崎紗夏作對,他覺得湊崎紗夏和俞定延一樣都是在這個地方不可多得的好人。

反正俞定延比自己厲害,萬一湊崎紗夏又要找他麻煩,他一定比自己更有辦法。

經過一層層慎密的深思和考慮,孫彩瑛最終得出来的就是這般不負責任的結論。

孫彩瑛就在俞定延的前方坐下,這時候,在這空間裡依然站著的就只剩下湊崎紗夏,和剛進來的林娜璉。

「站著做什麽?」林娜璉的提問莫名讓湊崎紗夏格外窘迫。她本意是想把俞定延那家伙也趕走的啊!怎麽變成要自己當他的同桌了?

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來以後,湊崎紗夏一直提防著俞定延,就怕這家夥突然轉過頭來就跟自己找茬。可是,戰術訓練都要結束了,俞定延卻依然只提供了漂亮的後腦勺給湊崎紗夏欣賞。

「接到黑色旗幟,就表示部隊受命進行敢死作戰戰術…...」林娜璉正在講述何種程度才算敢死作戰。

看著俞定延頭頂那幾根短得無處安放,甚至像故意在指著自己的髮絲,湊崎紗夏就是生氣。

這個人憑什麼?自己在訓練營奮力練習,拼命鍛鍊,花了那麼多時間才建立出上兵的地位。這個人才剛進軍團不到半年,憑什麼得到那麼多關注和認同?又憑什麼可以在這重要的戰術訓練中打瞌睡!

「萬一遇上被敵軍全面包圍的情況,我們會透過潛伏、偽裝、强行突破等方式護送指揮官離開。」

那幾根頭髮湊崎紗夏越看越覺得礙眼,乾脆就抓起一根頭髮狠狠拔掉。

「危急關頭,全體軍士都要全力保護指揮官的安全。」

俞定延身軀猛地一震,雙腳在桌下卷縮著以示痛苦。

「精銳部隊作為敵軍誘餌,執行敢死作戰。那是有去無回的作戰,不會有援軍,不會有補給…...

見俞定延還是不理自己,湊崎紗夏於是又拔了一根。

「你的性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指揮官的命。」

俞定延也不知道這樣算是騷擾還是折磨,但不管是哪一種,俞定延都確定湊崎紗夏這女人並不想讓自己好過。所以他抓抓腦袋,終於轉過頭來盯著湊崎紗夏。

「現在,誰有意見?」林娜璉其實早有注意到角落處那兩個心思散漫的家夥的動靜,按捺著怒火,就當作是給湊崎家族一份面子,林娜璉故意提問道。

沒想到,湊崎紗夏趁機突然抓起俞定延的手,高高舉起并且喊道:

「這邊!」

俞定延睜大瞳孔,驚嚇不已地看著湊崎紗夏,就想把手縮回來,湊崎紗夏卻和他較量起手握力,死活就是不肯放開。他才剛在上午的掩體訓練中受了傷,現在和湊崎紗夏稍微拉扯都痛的要命。

全體軍士齊刷刷地看向俞定延,當他們認知到有意見的人是那位了不起的俞定延時,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俞定延,你有什麽高見?」林娜璉很不滿意地盯著俞定延那隻被湊崎紗夏緊緊抓起來的手。

俞定延一臉窘迫,冒汗賠笑地對林娜璉說沒意見,轉眼就咬著牙,從牙縫中艱難地跟湊崎紗夏低聲爭執:

「拜托,我又是哪裏得罪你了?你放開,訓練結束之後要殺要打隨便你,行不行?」俞定延頭頂和手臂都還隱隱痛著,桌上還留著自己可憐的兩根健康髮絲。俞定延悲從中來,硬是將自己的手腕從湊崎紗夏的魔爪中掙脫岀來。

湊崎紗夏也不急,反正現在俞定延被林娜璉盯上了,接下來她就只要負責看戲就好。

「我看你整個訓練過程都心不在焉,很好,看來你已經瞭解全部的戰術了。」林娜璉這麼說著,俞定延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麽請你告訴我,收到黑色旗幟代表什麽?」果然,林娜璉是要來隨堂抽考這一套!

俞定延只覺得自己眼前發黑,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站在死亡的邊緣,什麽旗幟代表!那旗幟的顏色代表的就是自己此刻的心情!

「喂,都怪你,害我錯過了剛才的戰術内容。這答案是什麽?快告訴我……」俞定延依然咬著牙,低聲對湊崎紗夏說著。看著俞定延這家夥焦急的樣子,湊崎紗夏心中一陣暢快。

只見湊崎紗夏一手托著腦袋,側眼看向俞定延,慢悠悠地說:

「你求我啊......

俞定延心裡氣得都要心肌梗塞了。

可是他有什麽辦法呢?不聽課的是自己,倒霉招惹湊崎紗夏的是自己,現在有求於湊崎紗夏,只能厚著臉皮認了。

「好,我求,算我求你,行了吧?」俞定延沒好氣地說。

不遠處看著這一切,并且仍然在等待著俞定延回答的林娜璉早已清楚是怎麽回事。

「俞定延,回答不出來就去體能訓練,去訓練場跑十圈!」林娜璉自然知道是湊崎紗夏在爲難俞定延,可俞定延確實整個訓練都伏在桌上,毫不集中。

既然有錯,林娜璉就不會放過。

湊崎紗夏沒想讓事情發展到要俞定延受罰,而眼看全場軍士都在注視著他們兩個,想必林娜璉在這狀況下也絕對不會輕易饒過俞定延。那家伙早上才中了林娜璉的槍傷,現在還要懲罰他未免也太殘忍。

就在湊崎紗夏猶豫的時候,俞定延也顧不上什麽面子不面子的問題了,手肘頂了頂湊崎紗夏的肩膀,催促著:

「喂,快幫我!」

面子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再不給林娜璉一個滿意的答案,俞定延就真的要去跑圈了。

「看這個。」湊崎紗夏也不敢再作弄俞定延,翻開自己的筆記本,還親切地給俞定延指出答案所在的位置。

「敢…...…...作戰。」俞定延遲疑著說出了答案。

林娜璉沒想到湊崎紗夏居然會幫忙,這下子她就更看不懂湊崎紗夏在做什麼了。本來以爲湊崎紗夏是在霸凌俞定延,林娜璉心想著如果湊崎紗夏知道自己已經在針對俞定延的話,是不是就能停息湊崎紗夏的不滿舉動。結果現在這兩個家夥居然還合作起來了?

那麼自己之前對俞定延的特別關照不就全都白費了嗎?

 

作爲營長,林娜璉比誰都要淸楚:訓練時間很寶貴。

她沒有時間繼續和那兩個傢伙糾纏,因為緊接著還有一大堆訓練等著她去帶領。戰術訓練結束以後,林娜璉把一眾訓練兵帶岀軍帳,命令他們整齊列隊。

「我會根據你們各方面的能力和表現,將你們分配到一等兵和二等兵的預備軍隊伍。」林娜璉朗聲說著。

訓練兵們臉上寫滿了愕然,就連林娜璉自己都覺得這一切發生得太快。

可是形勢所迫,如果林娜璉選擇對這群菜鳥寬容,就等同於對指揮室那位日夜勞碌的名井南殘忍。很顯然,在林娜璉心裏,整個軍營三千大軍都不及一個名井南。

訓練兵們被逐一點名出列,由林娜璉宣佈軍級分配,再從其他教官手中接過肩章和新的訓練服。

「下一位,孫彩瑛訓練兵!」林娜璉叫道。

本來躲在最後方的孫彩瑛心中一震,總覺得林娜璉是故意喊得那麽大聲,讓所有人都注意自己的等級分配。

其實就算林娜璉不說,孫彩瑛自己心中也早有答案。像他這麽不濟的士兵,自然是要被分配到等級最低的二等兵行列......

「孫彩瑛,二等兵。」林娜璉毫不猶豫地宣布道。

孫彩瑛默默在心中嘆了口氣。

他根本就不期待自己的人生能像俞定延那樣隨時隨地都充滿戲劇化的逆轉勝,一步步腳踏實地慢慢前進,才是最適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至於你的軍用代號…...」一直給訓練兵們取代號,此刻林娜璉已經想不出什麽好代號來了,她甚至還跟名井南提議過要不要乾脆就用數字當代號就好,可是被名井南一口拒絕。

人群中開始有人起鬨:

「病人!」

「豆丁!」

「弱雞!」

也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忽然大喊一聲弱雞,瞬間就得到全場歡呼和掌聲。可是俞定延笑不出來,他知道軍用代號的重要性。那就像是嬰兒剛出生的時候要取名字一樣,代號就是他們在這個軍團裏的靈魂。

代號聽起來越強、越獨特,往後在戰場上才能得到更多敬畏。就算孫彩瑛再怎麼不濟,用「弱雞」來當代號也還是不像話。

站在一旁的孫彩瑛很是難堪。他小心翼翼地看過林娜璉的臉色,然後便低下頭來不說話了。就連孫彩瑛自己也不敢反對,畢竟這個代號確實就是他的現狀,如果路過的人如此喊他,孫彩瑛甚至會想要回頭應聲。

這一瞬間,他有如過街老鼠那般,被所有人嘲笑著,承受著言語非難,狼狽不堪……

「野狗。」她說。

他愣了半響才懂得反應。

睜圓雙眼,像是要再次確認自己剛才沒聽清楚的話那般,迷茫地看向自己身旁這位滿臉自信的長官。

林娜璉一手搭在孫彩瑛的肩上,語氣肯定地說:

「從現在開始,你的代號——野狗。」

 

————

笑臉說:

感謝這段時間大家的耐心等待和不離不棄,用字數以表笑臉對各位的感激之心

會努力維持穩定更新的!

抱歉讓大家等待那麼久(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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