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那個男人把那個半裸的女人留在床上,女人向自己投向求救的目光。
她的眼角有明顯的淤青,嘴唇被撕咬出了血跡。
男人往自己的方向走來,然後在自己面前囂張地展示胯下的醜陋。
然後男人帶著輕蔑的眼神穿著皮帶。
然而,自己再也...
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的懦弱。
要變成強者,要變成讓所有人都畏懼,所有人都不敢冒犯的強者。
“你剛才看到什麼了?”
俞定延把房間門關好,然後轉身嚴肅地問著周子瑜。
“沒什麼...”
周子瑜縮著肩膀,有點膽怯的回答道。
俞定延只覺得這個情景似曾相識,當時的自己也如周子瑜現在這般不安。
“老實說吧...都看到了?”
俞定延挑了挑眉,對周子瑜的態度像是在對嫌疑犯一樣。
“沒...沒有。”
意識到俞定延語氣中的不尋常,周子瑜也不自覺地畏懼起來。
她不知道爲什麽俞定延突然變得異常,她很好奇最近俞定延早出晚歸的去了哪裡,她想知道俞定延爲什麽突然不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
“很好...我們子瑜這麼聰明,應該知道說謊的後果。”
俞定延滿意地笑了,伸手摸著周子瑜的頭。
不像平常那樣輕輕揉著頭髮,而是重重地拍下去,然後用慢得可怕的速度順毛,周子瑜感覺自己像是在被恐嚇。
“定延姐姐,我是想說...就是大概再過一個月就......”
俞定延用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周子瑜不知道這次開口,定延姐姐又會對自己做什麽。
“忌日。我知道。”
俞定延低沉地說著,周子瑜只好點點頭。
“定延,你變得好奇怪。是因為日子越來越近了所以才這樣嗎?”
周子瑜鼓起勇氣問道。
她只是越來越覺得俞定延最近精神有問題,比起以前更加難以捉摸。有時候,自己跟她說了話她就好像聽不到一樣,只是望著自己手上的東西發呆。有時候,她會變得很暴躁,就像剛才那樣,對自己大發雷霆。
俞定延從來不曾這樣過的。
“你想太多了,去睡吧...”
現在又變得異常的溫柔,就跟平常的定延姐姐一樣,溫柔地哄自己去睡覺。
“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嗎?還是說,定延你還有事是我不知道的?”
周子瑜緊緊跟在俞定延身後問著,俞定延只覺得自己受到的是壓力,而不是關心。
“最近夜里很冷,記得把被子蓋好。”
俞定延晃動著瞳孔。周子瑜知道俞定延只是在轉移話題,定延分明知道自己睡覺從來不踢被子的。
“還有,爲什麽姐的睡姿...”
周子瑜拉了拉俞定延的衣袖,卻沒想到俞定延會一把將自己甩開。
“爲什麽!為什麽一直問來問去!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抓起對方的領子,把被自己摔在地上的人扯了起來。俞定延瞪著眼,雙眸裏滿布血絲。
在俞定延仇視的目光中,周子瑜被嚇得合不上嘴巴,只能含糊地吐出幾個字:
“定..定延姐姐...你...你怎麼了?”
恐懼讓她的手腳不自覺地顫抖。
“我什麽也不會告訴你!什麽都不會!還要我說多少遍!”
俞定延失控地對著周子瑜怒吼,然後扔下周子瑜在走廊里,自己回了房間。
“定延...定延到底怎麼了......”
周子瑜丟了魂般坐在走廊的地板上,她還來不及整理好剛剛發生的一切。
“我想...再跟你借點錢...”
“又?哈哈!周正雄,你又去賭錢了吧?”
“別啰嗦!你就回答我借不借!”
“呀...連自己的藥費都快付不起了居然還有閒心賭錢?果然是個神經病呢!”
“所以你到底借不借!”
“你看看你...急什麽?既然是找我出來喝酒,那我們就應該專心喝酒啊...”
“世昌啊...你...你不是說慈善機構的那些笨蛋三不五時就送錢給你的孤兒院嗎?你留著這麼多錢,不如幫幫我吧...就這一次,最後這一次!”
“你的最後一次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聽過多少遍了...我看別再這樣,不如你先替我解決一個麻煩?”
“麻煩?你想怎麼解決?”
“也不是什麽大事。前幾天和姓俞的那女人正高興著呢...真他媽的該死,居然被個小傢伙看見...我看她不能再留在孤兒院了,免得被其他老師知道。大哥你去領走那傢伙吧!”
“瘋了嗎?呀!哪來的錢再多養一個東西!”
“哈哈哈!喝過酒你就打不起精神呢...誰要你對她好了嗎?讓那傢伙出去當童工啊!讓她給你賺錢!養死了最好。大哥你要是能替我分憂,我就再借你三千萬,如何?”
“三...三千萬?那孩子呢?那孩子現在在哪裡!”
“在強烈的心理壓力之下,病人發病的機率會增大,也有可能是遇到了某種和心理創傷相似的刺激...”
湊崎紗夏摸著自己下巴說著,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身旁那個不知所措的護士,和眼前這滿地的狼藉。
唉...病人發起瘋來還真能鬧事......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啊醫生?”
護士緊張地問著。剛才那個拿著水果刀亂吼亂叫的病人,此時正捲縮在病床后,抱著枕頭呆呆地對著被單傻笑。湊崎紗夏又苦惱地皺起了眉,誰來告訴她單單三個主診醫生該用什麽方法治好這滿院子的病人?
“先給他注射輕鎮靜劑,然後帶他回病房,等藥效退得差不多了再讓他活動。”
湊崎紗夏飛快地在病歷表上記下幾個要點,把文件夾交給了護士以後就回去自己的房間。
“7013...7013...”
湊崎紗夏對著裝滿病歷表的書架呢喃著,終於被她找到7013也就是剛才鬧事的那個病人的紀錄。
“十歲的時候被綁架...朋友被勒死......”
湊崎紗夏摸著那行筆跡,輕聲地唸著。難怪護士剛才拿著毛巾一靠近他,他就開始逃。原來是和過去的記憶重疊了呢...
“等一下...”
湊崎紗夏猛然站起身,腦袋飛快地轉動著。
要是在受到心理壓力或者遇到相似的刺激之下,才會病發的話。那麼俞定延會是因為什麽原因而變成病人?
黑暗的房間里只有俞定延自己一個人坐在床上,她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里來的了。只記得子瑜進來開了燈,然後自己跟子瑜走了出房間。後來怎麼了俞定延卻沒有印象,應該也只是些不重要的小事情吧...
喉嚨有點痛,俞定延摸摸自己的脖子,也不怎麼把那當一回事。
又留戀地把桌上的那些影片截圖而成的照片仔細看了一遍,俞定延舒服地坐到床上,掏出手機盯著屏幕,滿意地笑著。
那麼漂亮的璉兒...
璉兒只能屬於我。我的璉兒,可不能隨便讓人窺探到她的美麗...
“定延...我看到的......會是你的...全部嗎?”
“定延......啊......”
“快點...唔...再快點......”
俞定延重新點了幾下手機屏幕,手機里又一次重複著剛才的聲音。
“我的璉兒......”
隔著空氣摸著手機上顯示的臉孔,俞定延溫柔地說。
“是我的......”
影片再次重複,俞定延的笑意越來越濃......
慾望不會停止,在我完全擁有你之前。
夜晚的風吹得特別起勁,在耳邊呼呼亂叫,吵得要死。把衣服上的帽子戴上,拉了拉兩旁的繩子,讓帽子不會被風吹掉。
抬頭看了看,她應該已經熟睡了。可是,就是很想再多看她一眼,就一眼也好。這樣的心情會很奇怪嗎?只是因為喜歡她、覺得她漂亮而已。
她會理解的吧?
即使不能理解,我還是愛她。
她家門前的路燈壞了,暗黃的光線在路中央一閃一閃的。就算是晚風吹得呼呼響,也還是能夠聽得見電流傳動發出滋滋的聲音,真是刺眼又討厭。撿起了腳旁的石頭,往那盞討人厭的街燈扔去。聽著玻璃碎片的慘叫聲...
終於清靜了......
玄關的燈自動亮了起來,她還是喜歡把去學校穿的鞋子和逛街穿的鞋子混在一起,好可愛的習慣...幫她把鞋子排好,打開了沙發旁邊的坐地燈,即使是微弱的光線也足以看清楚她的家。沙發還是淩亂地放著抱枕跟學校的功課,餐桌還是鋪滿了灰塵,廚房的垃圾桶依舊堆滿了喝過的咖啡罐。
娜璉啊...到我的身邊來吧.....
不要再過這種生活了...成為我的吧......
外面傳來一陣淩亂的聲音,讓正在打瞌睡的湊崎紗夏醒了過來。湊崎紗夏心裡想著:該不會又是哪個病患出問題了吧...一邊伸手拿過白袍穿上。
準備就緒...
“小姐,你不能就這麼進去!”
外面的老護士叫道。大晚上的突然跑來一個女生說要找那個變成植物人的醫師,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
“徐醫生!徐醫生!請你開門協助調查!”
那人的聲音就算隔著門也很清晰,湊崎紗夏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這把聲音。
“我就跟你說了徐醫生請了長假,不在這裡!”
老護士擋在門前,湊崎紗夏透過磨砂玻璃只能看見模糊的身影。
雖然早就料到在這裡隨時都會有狀況發生,但湊崎紗夏還真的沒想過會是如此的不得安寧。嘆著氣輕輕將門鎖解開,湊崎紗夏退後了好幾步。
“讓她進來吧!”
湊崎紗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希望看起來不要太淩亂。
房間門在湊崎紗夏說完話的瞬間被用力撞開,一個人影跌進湊崎紗夏的視線。等她站好了,湊崎紗夏和那個人的臉上都是愕然的表情。
“怎麼是你?”
那人用充滿懷疑的目光看著湊崎紗夏。
“對不起,她堅持要見徐醫生。”
老護士低頭說著。這還是她工作了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遇到的事情...一個刑警沒帶任何搜查令就衝進來鬧事。
“沒關係,辛苦你了。”
湊崎紗夏點頭示意老護士可以出去了。
“桃子你怎麼會來?”
等到確認門已經鎖好,而老護士也走遠了的時候,湊崎紗夏才一臉欣喜地看著眼前的人。
“我想來問點東西。倒是你,怎麼在這裡?”
平井桃仔細地檢查著房間四周,確認這個地方沒有危險。
然而在湊崎紗夏眼中那倒是一種體貼的行為,就像是在在意自己新的工作環境好不好一樣。
平井桃總是將自己的情感模糊化。俞定延倒是將她的情感喜惡分得很清楚,甚至兩極化。
“你要找的那個醫生之前出意外了,所以我就被調來這裡。”
湊崎紗夏回答道。然後看著平井桃眼中唯一一點點的光芒消失,看來自己的回答並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哦...”
平井桃點點頭回應道。在這之後兩個人停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就連空氣也變得曖昧。
窗外透進來淡藍色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
薄紗窗簾被晚風吹著,一下一下,無聲地搖曳著。就像她的呼吸,一下一下,平穩地。
我的璉兒,多麼好看。
眼睛緊緊閉著,是在做怎麼樣的夢呢?夢裡會不會有我?若是惡夢好像會不錯,那麼我就可以保護璉兒。
做惡夢吧!我的璉兒。
這樣你就不會覺得我可怕了,你會愛上我,你會依賴我,你會需要我。
一直到你習慣了我的存在,你就再也無法離開我,甚至是失去我你將活不下去的程度...
就像現在這樣在我眼前戰慄著活下去吧!
逃跑可不行啊璉兒...
你知道的,不管你在哪裡,我都可以找到你,我都可以捉住你。
我,就在你影子之後...
你離不開我的,我,注定成為你的主宰。
做惡夢吧!
在這個惡夢裡不要醒來,我的璉兒。
“發生什麽事了嗎?”
湊崎紗夏泡了兩杯茶,放到平井桃面前,再轉身慢悠悠地將白袍脫下來掛好。
“沒。本來打算來問點事情的,但看來線索又斷了。”
平井桃愛理不理的,低著頭說道。雙手繁忙地翻查著厚重的聯絡簿,尋找那個變成植物人的徐醫生的住處和各種有可能的聯絡方式。
看來是真的很想抓到犯人啊...湊崎紗夏也只能這樣想了。
“你在查的是什麼事情?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
但是平井桃搖搖頭,不但什麼資訊都不透露,反而還要自己少管這些事,避免有危險。
真是的,隨便講句話都能有危險,還讓不讓人活了?
“哼,隨便你。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幫不了你破案,你這大刑警還是請慢走吧!”
湊崎紗夏賭氣地說著,平井桃聽了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嗯了一聲然後站起來準備離開。
“呀平井桃!”
這傢伙,還真的要她走她就走了啊...
平井桃轉過身,目無表情的看著湊崎紗夏。她推理是很擅長,但推理湊崎紗夏的想法就不是那麼擅長了。
不是讓自己走嗎?
“很晚了,明天早上再走吧。”
天知道湊崎紗夏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感覺有多丟臉!
剛才還一副不需要你了請你滾的姿態,現在又用這麼爛的藉口要人留下。
“不了,彩瑛爸媽來了。”
意思就是說,她還要回去裝個乖孩子好姐姐。
湊崎紗夏一直都覺得平井桃即使是在裝,有時候她的眼神還是會讓人覺得其實她很認真。大概假裝只是一個藉口?或許在內心最深處的那個平井桃,還是想要對他們好的吧?
畢竟家人這種東西太難得了。
湊崎紗夏沒有再挽留,只是點點頭,然後看著平井桃輕輕替自己關好門離開。
門悄然地推開了一條縫隙,光線從那道縫隙之中透出,隨後又被一個影子擋住。影子從縫隙之中擠進了房間里,房間裡一片漆黑。緩緩地關上門,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床上的人此時已經熟睡,呼吸一下一下的,十分平穩。月光在她的被子上映照出窗花框架上簡單的圖案。平靜的夜晚用黑暗掩護著那道身影。
“姐...桃子姐姐......對不起......”
床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皺起眉頭,似乎是做了什麽難受的夢,眼角也泛著淚光。那人捲縮起身軀,手上緊緊抓著被角。
進來的影子輕輕歎了一口氣。
平井桃,你這些年到底都是怎麼對待孫彩瑛的...
“是我才對...是我該說對不起...”
輕輕將被子蓋住孫彩瑛伸了出來的雙腿,平井桃就這麼默默地看著孫彩瑛。其實在黑暗之中什麼都看不清,但平井桃還是看了好久,好久也捨不得離開。
本來還打算回來問彩瑛有關周子瑜的事情,看來還是以後找機會再問好了。
先讓孩子好好睡一覺吧...
天空又是一片灰濛濛的景色,惹得俞定延十分不高興。今天肯定又是個鬼日子。
“姐,你確定?”
周子瑜皺著眉頭,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俞定延的西裝衣袖。俞定延正在一臉煩躁的打著領帶。
俞定延突然說要提前去拜祭父母。
對於之前俞定延失控的事情,周子瑜還是心有餘悸。
她知道俞定延並不是有意的,頂多就是剛好自己在她最敏感的時候干擾到她了。至於到底爲什麽變得那麼敏感,周子瑜還沒想通。
俞定延生氣之後,分明是又離開家裡了,穿著的還是那全身黑色的衣裝......
是又去找林娜璉了嗎?
“都這麼多年沒見了,就算不想見我,你媽媽應該也很想看看你吧?”
俞定延對著鏡子抓了抓頭髮,聲音低沉地說著,聽上去總覺得話裏面隱含著一股怒氣。
“好吧...還有,那個......前幾天晚上很對不起,打擾你了。”
周子瑜低著頭老老實實地道著歉,可是俞定延卻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伸手摸摸周子瑜的頭,正想問她發生什麼事,周子瑜卻縮了縮脖子還倒抽了一口氣。
“你?晚上怎麼了嗎?”
俞定延擔心地問著,自己怎麼完全不記得子瑜有打擾自己了?
前幾天晚上...是昨天嗎?還是前天?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俞定延扶著頭,努力回想著這幾天子瑜是不是做了什麽事情,卻怎麼樣也想不起來。
該死...又頭痛了。
“那天我...定延姐姐,姐姐!你還好嗎?”
周子瑜才剛開口,俞定延就像散掉的骨架模型一樣倒下來,周子瑜也不是沒有力氣接住俞定延,但接住沒多久就因為姿勢使不上力氣,只好慢慢將俞定延放在地板上。
“姐,你別嚇我啊!定延!呀!呀俞定延!醒一醒!俞定延!”
周子瑜只好拍著俞定延的臉希望她醒來,打得俞定延臉都紅了。這時才終於聽到俞定延虛弱地喊疼。
“哦!定延你醒來了!你嚇死我了!我差點以為今天要變成你的忌日!”
周子瑜伏在俞定延胸前,緊緊抱著俞定延,她被嚇得都哭出來了。俞定延只是笑著輕輕拍了拍周子瑜的背,安慰著她。
上了車,周子瑜也一直在旁邊安靜地觀察著。
定延姐姐心不在焉的開車,而且剛才還反問自己那天的事情,看她最近的狀態這麼反常,肯定出了大事!
周子瑜不斷推測著,但對具體在俞定延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卻還是毫無頭緒。
“這是怎麼了...”
俞定延輕輕嘆了一口氣,在車子停在紅燈前時說道。讓周子瑜誤以為是在埋怨交通問題。
可是,自己真的不記得了,子瑜所說的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自己居然一點都記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