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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名井南生氣了。

孫彩瑛覺得,名井南就是生氣了。要不然她怎麼連續好幾天都不再出現呢?孫彩瑛甚至找遍了整個訓練營,都沒有找到一個名井南。

也不知道是誰招惹了林娜璉,最近林娜璉佈置的訓練要比以往的更加苛刻,就連向來表現優秀的俞定延和湊崎紗夏都吃不消。

孫彩瑛就更不用說了,只要能夠撐過一半,他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沒吃飯是不是!給我加快速度!停下來的或是摔倒的就給我重新跑一遍!快!」林娜璉站在訓練沙地中央,朝著四周那些大汗淋漓的訓練兵們大喊。

「野狗!別以為你受了傷就可以偷懶!只要你的手還能拿槍,你就不算傷兵!」林娜璉特別指名,這讓孫彩瑛有些窘迫,抱著自己灰塵撲撲的卡賓槍,狼狽地從鐵絲網下匍匐出來,朝著下一個訓練區奔去。

孫彩瑛總覺得,這次的傷口好得比以往要快,又或許,自己是已經習慣了挨打,身體痛覺開始變得遲鈍了吧?

但他還是不知道名井南爲什麽生氣。

「喂,雙眼渙散,你怎麼又在發呆?」俞定延氣喘呼呼地從孫彩瑛身邊跑過,他輕輕撞了撞孫彩瑛的肩,這才把孫彩瑛從遙遠的思緒當中拉回來。

「這個林娜璉不知道又在發什麼脾氣,訓練得這麼兇狠。」湊崎紗夏也趕在俞定延身後,孫彩瑛看了看她,可是湊崎紗夏只顧著直視前方,讓人根本分不清楚她究竟是在和孫彩瑛說話,還是剛好被孫彩瑛聽見她的自言自語。

兇殘的訓練從烈日當空的中午持續到了傍晚,甚至都到了晚飯時間,林娜璉依然沒有放過他們。

「所有人,去把自己的行軍背包拿出來。」林娜璉一聲口令,所有訓練兵整齊有序地結隊跑回宿舍拿出自己的行軍背包,沒有人明白林娜璉的用意何在,只不過這樣反常的訓練似乎是在預告著這些訓練兵們即將迎來某種衝擊。

所有訓練兵的背包都拿出來了,這時候林娜璉慢悠悠地說:

「訓練兵宿舍從這一刻開始不再是你們睡覺的地方,軍兵飯堂也不會向你們提供任何糧食,你們僅有的就是眼前的背包。」

突如其來的消息震撼了所有訓練兵,可是在林娜璉的視線下,無人敢有半句怨言。

習慣是一種毒藥。它會荼毒強壯的士兵,鬆懈他們的戒心,引誘出他們精神深處的懶惰和貪婪,然後用安逸的假象侵蝕他們的心智,遲緩他們的反應力,最終將他們推向死亡。

眼看著訓練兵們逐漸接受了這種規律而且疲累的軍營生活,林娜璉認為是時候讓他們感受真正的戰場了。

只接受訓練的士兵永遠無法贏過身經百戰的軍人,就像你永遠無法從書中學會世界險惡。在林娜璉眼中,他們都像是只懂站立的嬰兒,都需要經驗來壯實自己。

「四人一組,進行生存訓練。」而獲取經驗,意味著會有各種磕碰和受傷。

收到指令的訓練兵們只得服從,憑著過去各種組合訓練和日常交際中得到的人脈,人群很快就分出了許多四人小隊。至於孫彩瑛,想當然地和俞定延組成了兩人隊伍。

「嘿!狼犬!我們這還缺一個!快過來!」不遠處有一名上兵朝俞定延揮著手,俞定延記得他,因為他總是把鼻子揉得紅通通的,所以林娜璉給了他酒鬼的代號。之前湊崎紗夏在飯堂為難自己的時候,還是他第一個幫忙說話的。

「抱歉,我們這邊還缺兩個。」俞定延毫不猶豫地回絕道。

「這氣氛看來不對勁。」湊崎紗夏的聲音突然從旁響起,她不知從何時就站在了俞定延身邊,而且依然是用著孫彩瑛難以分辨的自言自語對話方式。

「喔?湊崎上兵,那邊的小組還缺一個人,要我幫你跟他們打個招呼嗎?」也不知道俞定延是真心還是故意,反正孫彩瑛在旁邊聽起來只覺得俞定延這傢伙很不懂得看湊崎紗夏的眼色。

湊崎紗夏眼角一陣莫名的抽搐,咬著牙,好一陣子以後才低聲說:

「我就要加入這一組。」

「你說什麼?」俞定延把耳朵湊過去,依然是那不知是真心還是故意的聽不見。

孫彩瑛依然只在旁邊默默地看著,默默地,反正那是俞定延自己在作死,孫彩瑛可不想被牽扯進去。

「嘿,你們這組還缺人嗎?」只感覺有人從後拽了拽自己的軍服,孫彩瑛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笑得滿臉褶子的一等兵。

反正四周的人都已經組好隊伍了,而且孫彩瑛相信這裏沒幾個人的能力會在自己之下,拖後腿的大概就只有自己。既然對方都不嫌棄,孫彩瑛也就點頭答應了。

「太好了!我叫大錢,代號老千。請多多關照,多多關照。」老千依舊綻放著自己臉上的褶子,不知疲憊地笑著。

老千的加入讓孫彩瑛鬆了口氣,因為這位一等兵看起來並不難相處,換作是田鼠巴倫這種人加入的話,孫彩瑛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狼犬俞定延,你好。對了,你剛才說什麼東西不對勁?」俞定延和老千握了握手,這才想起湊崎紗夏剛才提到的事情。

旁邊的湊崎紗夏已經氣不過來了,她先是白了俞定延一眼,轉眼間又朝老千變出一抹美麗的笑容,握手道:

「我應該不用介紹自己了吧?你好,我的代號是美人。」

話還沒說完,湊崎紗夏背後那兩個傢伙噗地笑出聲來,說的自然是俞定延和孫彩瑛,兩個人抱著肚子笑得一發不可收拾。

「居然……噗哈哈哈哈哈!代號居然是美人!我的天!」俞定延哈哈大笑著,惹得湊崎紗夏惱羞成怒:

「又不是我願意的!」

「湊崎上兵!你還沒解釋到底是什麼東西不對勁。」眼見湊崎紗夏的臉越漲越紅,孫彩瑛連忙上前打圓場,他擔心生存訓練還沒開始,俞定延就被湊崎紗夏掐死了。

孫彩瑛說完,上前摀住俞定延狂笑不已的嘴,俞定延不知道消停,孫彩瑛就往這傢伙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把俞定延痛得嗷嗷叫,這才終於停止了笑聲。湊崎紗夏也讓自己冷靜下來,清清喉嚨說道:

「這氣氛不對勁,林娜璉似乎很著急要讓我們做好準備。」

「準備好什麼?」老千為了融入這個隊伍,對於湊崎紗夏的話題顯得很積極。然而湊崎紗夏搖搖頭,無奈道:

「這我也不清楚,但我猜和軍營被偷襲的事情有關。」

小組裡的氣氛頓時顯得有些凝重,每個人心裡都擬出了一個答案,但是沒人敢確定心中的猜測,因為他們都害怕自己的答案會成為現實。

「先來準備今晚要睡的地方吧!」低落的士氣會消耗士兵額外的體力,俞定延是這麼覺得的,所以他率先從背包裡取出鐵鏟,説罷就開始往地上挖坑。

湊崎紗夏和老千也不怠慢,聽了俞定延的話以後就立馬起來幫忙,唯有孫彩瑛看著眼前三個人往地上挖著深深淺淺的坑,一臉不解。

「這是在做什麼?」孫彩瑛只好學著俞定延那樣舉著鏟子,輕輕翻著土,他悄聲向俞定延問道。

「挖散兵坑,這些坑以後就會是我們的家了。」俞定延動著鏟子回答道。孫彩瑛哦了一聲,也不再多問,跟著俞定延一起動手挖坑。

散兵坑之所以為散兵坑,就是為了分散兵力,減低士兵中彈的機率。而現在他們正在挖的,是以一米深兩米寬為基準的二人散兵坑。

沉默的挖掘期間,湊崎紗夏突然停下動作,她抬頭看了看四周,各組的散兵坑都已經逐漸成形,再收回視線看看自己身旁,旁邊就是老千大汗淋漓地揮著鏟子。

老千托了托頭上打滑的頭盔,正好對上湊崎紗夏的視線,雖然不知道這位副團長寶貝孫女有何貴幹,但老千還是很圓滑地給了湊崎紗夏一抹皺巴巴的笑容。

湊崎紗夏不想搭理他,扭過頭看向旁邊坑洞裡的俞定延,眼睛轉了轉,一手扶著坑壁,用力一躍,轉而跳進了俞定延所在的狹小坑洞裡。

「野狗。」腳剛落地,湊崎紗夏便迫不及待喚道。這一喚,把專心挖坑的孫彩瑛嚇了一跳。

這散兵坑尚未挖好,加上這本來就是二人用的坑洞,現在突然跳了一個湊崎紗夏進來,空間就變得更加狹窄了。

「怎麼了?」孫彩瑛扭過頭,抹了把自己額上的汗,喘著氣問。

「老千找你。」孫彩瑛看了看俞定延,俞定延也是一邊鏟著土,一邊茫然地看著孫彩瑛。孫彩瑛又看看另一邊勤奮勞動的老千,老千適時抬起頭,笑著給孫彩瑛揮了揮手。孫彩瑛只好放下鏟子往老千那爬過去。

「別忘了你的鏟子。」身後的湊崎紗夏說著,把孫彩瑛的鏟子給遞了過去。孫彩瑛不明所以地接過來,只聽見老千在那咯咯笑著:

「你被騙了,伙計。」

孫彩瑛還是摸不著頭腦,正想問老千找自己有什麼事,卻被老千搶先說道:

「我沒事,也沒找你。」

「那……」這下子孫彩瑛就更不明白了。難道湊崎紗夏是故意作弄自己的嗎?為什麼?孫彩瑛正打算爬回去,卻被老千一鏟子揮倒在坑裡。

「別走啊!連你也要走,我可就傷心了。」老千一手把鏟子插在孫彩瑛身旁,讓這番話聽起來像哀求,看起來像威脅。

老千綻開滿臉褶子的笑容,嘿嘿笑著並且把孫彩瑛扶起來,很是討好地給孫彩瑛拍掉軍服上的泥土,孫彩瑛也懶得和老千計較,只是往俞定延的方向又看了眼。

俞定延似乎對於自己和老千一組沒什麼意見,孫彩瑛也就不多說什麼,他也不願意讓自己顯得過分需要俞定延。

撇開這些瑣碎的想法,孫彩瑛和老千繼續埋頭挖坑。重複性的勞動工作給孫彩瑛的腦袋騰出了許多思想空間,如今的孫彩瑛,腦海中只裝得下有關於名井南的每個片段。每一下鏟子下去,孫彩瑛心裡都是想著名井南。

等到散兵坑都挖好了,孫彩瑛隨便啃了幾口餅乾就急著要往訓練場去看看,他決定要等,說不定等著等著名井南就會消氣,然後再次出現。

可是名井南沒有出現。

孫彩瑛一直等,等到他在訓練場邊架著卡賓槍睡著,一直睡到日出的前一刻,名井南都沒有來。

 

生存訓練一天天地進行著,這訓練並沒有想象中的複雜,就只是要習慣在滿是土腥和草澀味道的坑裡裹一條薄薄的毯子睡覺。白天是林娜璉風風火火的極限訓練,晚上則是荒涼無趣的生存訓練,這樣的日子一眨眼就過了五天,可名井南依然不願意出現。

名井南不來的夜晚,孫彩瑛就獨自練習槍擊。等待名井南這件事成為了孫彩瑛留在軍隊裡的唯一盼頭。

這一夜,孫彩瑛一如往常地鍛鍊著自己的射擊能力。他的第一發稍微打偏了,彈孔留在了七分的線上,第二發則是落在了八分處,至於第三發……孫彩瑛還沒扣動扳機,只聽見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有人提著油燈,撥開及腰的雜草出現在訓練場上。是她!她終於來了!她還願意來!

微弱的燈光映出名井南無與倫比的優雅輪廓,隔了這段時間不見,她似乎變得更加好看了,臉上還是像初次見面時那樣帶著一點點的憔悴,在和自己對視的瞬間稍微睜大的雙眼,微微張合的唇,以及唇珠上那顆隱約可見的痣,她驚喜的模樣居然有幾分可愛。

名井南也沒料到這小傢伙居然這麼有耐心,那夜自己一句話也不留地離開,名井南本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的,沒想到他卻一直等待著自己。

「我以為你不會再來的。」見孫彩瑛不只是傻傻地等著自己,而且還很勤奮地繼續練習射擊,名井南有些驚喜。

「我總忍不住想見見你。」孫彩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誠實說道。

擔心自己的誠實會讓名井南有所負擔,孫彩瑛帶著擔憂的眼神悄悄瞄了名井南一眼,不過名井南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孫彩瑛打過的標靶上,並沒有發現。

「你進步了很多。」名井南滿意地笑道。

其實孫彩瑛並不在乎自己究竟有沒有進步,他練習射擊不是為了讓自己變得強大,好吧……即使他一開始練習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但這如今已經不是他的目標了。

孫彩瑛只想知道眼前這位她的名字。

 

這夜的月色很美,美得讓孫彩瑛不由自主地想要凝望名井南。不知名井南是否有著同樣的心思,她微微抬頷,那道看著天際的目光有如流星般降臨在孫彩瑛眼前。

眼神的力量,只用一次的四目相投便能使人陷入一生的相愛。這聽起來像極了老套的愛情故事,卻是開啟所有愛情的唯一一把鑰匙。孫彩瑛祈許這夜的月光能夠賦予他這樣的一把鑰匙,他鼓起勇氣:

「那個……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想……我想替你畫幅畫。」

午夜在悄悄窺探著,一閃一閃的星光下,所有被月光照拂過的心意都是如此美好。名井南欣然同意,她微笑著,靜靜地坐在一處看著孫彩瑛手忙腳亂地從筆記中撕出一頁。

名井南沒有去看孫彩瑛畫得如何,而是看孫彩瑛笑得幸福,名井南也有了難得的感慨:

「看來你真的很享受畫畫。」

「對啊,藝術是這世上最迷人的靈魂。」爺爺總是如此告訴孫彩瑛。想起過去,孫彩瑛又不由自主地想家了。說不定家人正在擔憂地到處尋找著自己,說不定家裏還沒遭受戰火摧殘,說不定戰爭明天就會結束了……

「既然你在這裡也能夠畫畫,還會想要離開軍團嗎?」名井南坐得有些疲乏,她把身體傾前,托著腦袋問。

孫彩瑛笑了笑,沒有回答。他投入心思仔細地把每一筆畫好,謹慎再三地輕輕描繪著名井南的輪廓,她近乎完美的臉龐、迷人的雙眼、令人神魂顛倒的唇……孫彩瑛輕輕用指腹在柔軟的紙上打轉,溫柔得彷彿手中撫摸著的就是名井南一樣。

夜靜悄悄的,如同孫彩瑛輕輕抿起的唇。

「畫好了。」孫彩瑛長舒一口氣,放下已經被自己畫得所剩無幾的炭筆,把畫紙交到名井南手裏。

「我沒想到你畫得這麼好。」名井南在訝異中帶著高興的語氣,足夠讓孫彩瑛滿足。名井南仔細地端詳著孫彩瑛畫過的每一筆,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的觸碰會破壞孫彩瑛的用心。

「這個......」這是他畫過的作品中最滿意的,孫彩瑛極其希望能夠將這張畫收在最靠近自己心跳的地方。可這是為名井南所畫的畫,理應送給名井南才對,而孫彩瑛卻又不好意思請求名井南留下來讓自己多畫一張。

看著眼前躊躇不安的孫彩瑛,名井南似乎明白了對方的糾結,她笑著,把畫紙重新交到孫彩瑛手裡,說道:

「我相信你比我更懂得看透這當中的靈魂。對嗎?」

得到名井南的讓步,孫彩瑛更覺喜悅。如果不是因為戰爭,孫彩瑛相信他們一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甚至更深入的關係。

「謝謝你。」他放任自己雙眼中的深情,渴望對方於此刻能夠讀懂這份情感。這些都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此刻只看著她的眼眸就已經讓自己的世界在浮沈間失去了方向。

「謝我什麼?」名井南總覺得,有某種難以描述的力量正在牽引著自己,要她向著孫彩瑛靠近……而孫彩瑛此刻的眼睛,正在殷切熱情地鼓勵著名井南的接近。

「所有。」孫彩瑛的吐納就在名井南的脣齒之間,溫暖的氣息就如同名井南心中所想的那樣美好,他的臉和耳朵上的每一根絨毛讓他看起來是如此的可愛可親,現在就只差名井南的一個默許、一番屏息、一次閉眼……

四周靜悄悄的,就連午夜的蟲鳴聲也都聽不見了,樹葉在影子之下害羞得互相遮掩,就連燈盞也忍不住羞紅的扭捏。

「彩瑛……」她把手輕輕扶在孫彩瑛的肩上,接下來卻是隱隱地將他推開。名井南扭過頭,有好一陣子她都不忍心去看孫彩瑛的表情。

看著此刻甚至無法正視自己眼睛的名井南,孫彩瑛不由得泛出心疼和愧疚。哪怕這一切都只是孫彩瑛的一廂情願,他也不願意讓名井南受半點傷害和委屈。

「我真的很喜歡……我們現在這樣的關係,可是……可是我怕……對不起,我怕我不會就此滿足。」對於愛,孫彩瑛毫無保留的積極。

名井南愣了愣,眼神中似乎是透露著驚喜,卻依然沒有回答。孫彩瑛急忙繼續解釋:

「我……我很想繼續和你做朋友,只是我…………我總覺得,對我來說,你可以和別人不一樣。」

說完,孫彩瑛懊惱地低下頭。早知道他當初就該多讀讀爺爺寫過的詩,這樣他就能夠從當中撿些有用的句子,而不至於讓自己此刻的告白如此樸素又唐突。

名井南這才淺笑道:

「我知道。」

這個回答出乎孫彩瑛的意料,這就猶如在逐漸沉淪的深海當中尋得救命的浮木,孫彩瑛雙眼發亮,興奮得像個孩子:

「你知道?那麼你喜……

「彩瑛。」名井南打斷孫彩瑛的提問。

她是知道的。即便過去的她不曾考慮過孫彩瑛的這份心情,直到這一刻,她肯定是知道的,孫彩瑛喜歡她。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可是現在我真的無法回應你。」名井南不知道該如何感謝這份喜歡,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孫彩瑛。

這孩子甚至連自己的名字也還不知道,他就連自己的身分也還沒弄清楚,對於一切的背景都毫不了解的人,孫彩瑛的喜歡又是從何而來?因為什麼而喜歡?名井南不明白。

「為什麼?我以為我們都……」孫彩瑛急於追問,可是名井南總是把他攔下來。

「不行,至少不是現在。」名井南的語氣裡帶著幾分請求,讓孫彩瑛無法再繼續衝動追問下去。

「不是現在……」孫彩瑛在嘴裡反覆呢喃著,就好像他只要多念幾遍就能夠明白名井南的意思。可是直到日出了,直到名井南已經離開了,直到他重新回到訓練地了,他得到的依然是一片空蕩蕩的迷茫。

 

「她真的這樣對你說?」俞定延捏著湯匙,一直挖著手上空蕩蕩的罐頭,嘎嘎嘎的噪音讓旁邊的湊崎紗夏很是不悅地皺起眉頭。

孫彩瑛點頭,只見俞定延這才好不容易從罐頭裡挖出了大約半口的牛肉屑。

「好吧,聽起來你很喜歡她,對嗎?」俞定延舔著湯匙問。

「當然了!」孫彩瑛更加用力地點頭。

可是肯定的回應卻讓俞定延的臉色變得不怎麼好看,俞定延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口中咀嚼的動作逐漸慢了下來。

他用一種孫彩瑛不能夠明白的眼神看向了湊崎紗夏,而湊崎紗夏也是用同樣目光看向了孫彩瑛。看來湊崎紗夏和俞定延住在同一個散兵坑以後,也開始變得讓人費解。

「你覺得她會因為我的表白而不喜歡我嗎?」孫彩瑛擔心道。

「唔……這倒不至於。說不定是她看不起你……」後面那句話,俞定延趁著吞嚥的時機含糊而過,不敢直接告訴孫彩瑛。

「你剛剛說什麼?」孫彩瑛顯然沒有聽清楚。可是旁邊的湊崎紗夏聽得清楚得很,她點點頭,撿起旁邊的一根樹枝,翻動煮著蔬菜湯的營火。

「好吧!以我的經驗,她多半是只想和你玩玩,正式交往的說不定另有別人。」俞定延揮著湯匙,孫彩瑛看他這模樣就知道這傢伙又開始胡言亂語,他沒好氣地低下頭,可是一同圍坐著的老千卻被俞定延逗得咯咯笑。

「你的經驗?」老千嘲笑般的問。

「怎麼?以我的經驗還能迷倒整間酒吧裡的貴婦!」俞定延拍拍胸脯,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自豪。湊崎紗夏正要開口加入對話,只見孫彩瑛刷地站了起來,氣得滿臉通紅:

「她和你那些女人不一樣!才不一樣!」

「哈!狼犬!他還真是可愛!」老千被孫彩瑛的反應笑得前俯後昂,險些從地上滾到散兵坑裡去。

「好好好,不一樣就不一樣。那麼或許是……」俞定延顯然很沒有誠意地安撫著,可是他話還沒說完。

「你又要拿以前在酒吧的經驗來說了嗎?」湊崎紗夏是沒忍住嫌棄道。她給自己的麵包上放了些罐頭牛肉,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我有這麼無聊嗎?」俞定延一邊問,一邊把自己的餐盒蓋子遞給老千,等著老千給他舀幾口蔬菜湯,老千不可置否地聳聳肩。

「而且我說你也太著急了吧?你認識他才多久?有必要這麼急?」得到蔬菜湯的溫暖,俞定延說得更加起勁,呼嚕嚕地喝了熱湯,這才感覺自己被凍得僵硬的身體注入了活力。

「這是我的錯?」孫彩瑛聽得都懵了。

「當然了!難道還能是我的錯?」俞定延大聲地說。他又向老千要了一蓋子的蔬菜湯,這次他把湯遞給湊崎紗夏,湊崎紗夏毫不客氣地接過蓋子,和著幾口麵包把湯喝了下去。

散兵坑似乎就有著這樣的魔力?讓兩個勢不兩立的人和和氣氣地喝同一蓋子的蔬菜湯。

「那我該怎麼辦?要向她道歉嗎?」孫彩瑛才沒空尋思散兵坑的魔力,除非俞定延有本事現在馬上就把名井南抓來和自己丟在同一個散兵坑裡。

「什麼都不要做。」本來一直置身事外的湊崎紗夏這下也忍不住說上一句。她又拿出一片麵包,在上面抹了罐頭牛肉。

「你確定嗎?她不會生我的氣?」雖然湊崎紗夏這麼說了,但孫彩瑛還是不放心。

「你要是做了多餘的事情,她才要生氣。」老千也忍不住說上一句。他接過湊崎紗夏遞來的麵包,往裡面抹了只有那麼一點點的珍貴蜂蜜。

「真的嗎?我什麼都不用做?什麼都不用說?」雖然老千這麼說了,但孫彩瑛依然不放心。

「對!尤其是現在!」俞定延終於忍不住了,一手狠抓老千遞來的麵包就往孫彩瑛嘴裡塞。

顯然,在孫彩瑛的愛情和麵包面前,俞定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營養滿分而且還能阻擋他繼續碎念的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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