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臉啊筒

二、

卡片到手差不多快一個星期了，上面除了對方當初指間的一絲氣息之外，現在已經染上湊崎紗夏觸摸過的温度。卡片上印著的那位俞定延小姐并沒有如她所說那樣再來光臨快餐店，但湊崎紗夏倒是不急，她知道自己一定會再見到俞定延。

上午的校園路徑很是清爽，校工悠閑地給路旁的花草澆水，而湊崎紗夏則是背著自己的小包包，手裏捧著新鮮做好的野莓泡芙吃得心花怒放。

「紗夏！這邊！」

路徑對面傳來了嘹亮的聲音，這聲音充滿朝氣，聽著讓人心情愉悅又輕快，湊崎紗夏知道那一定是朴志效的聲音。

從野莓泡芙中抬起頭來，衹見朴志效映著陽光，伸直手臂大大揮動起來，看她滿是歡喜咧嘴向自己皎潔地笑著，湊崎紗夏也舔著嘴角朝她揮揮手，看了看前後車道確定沒有車輛進入，湊崎紗夏又匆匆向著朴志效奔過去。

「呀，你早餐就吃這個嗎？」

朴志效抱著電腦問。她這天穿了一襲深紅格紋的吊帶裙，黑色貼身棉衣把她身材最傲人的地方收斂下來，湊崎紗夏看著卻總覺得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低頭看看自己，似乎有些自卑了。

見朴志效一直盯著自己手上的泡芙看，湊崎紗夏把泡芙遞到朴志效面前，什麽也沒說，朴志效只配合著張開嘴巴，然後被湊崎紗夏喂了滿滿的一口野莓奶油。

「對了，聽說這學期心理學換新的教授了。我之前還覺得朴振英那老頭教得不錯來著…...有點可惜呢！」

朴志效砸吧著嘴，臉上的惋惜表情似乎也并不完全出自真心，湊崎紗夏不由得要在心裹說說她。之前趕論文的時候還咒罵朴振英是個學分殺手，說什麽以後選課一定不選他的。放個假回來就變心了，怕不是因爲朴振英最後給她的論文打了個好分數，所以現在良心過意不去要替他說幾句好話？
 

「是嗎？我不清楚呢......」

湊崎紗夏嘴角竊笑著回答道。關於新來的教授，湊崎紗夏擁有一個袛有她知道的秘密，這讓她内心異常興奮，向著課室走去的時候心跳像是在期待著什麽似的，怦怦亂跳。

那位俞定延客人给自己的名片上，可是清楚印著自己大學的校徽，還有心理學系助理教授的頭銜。

「反正新教授長得一定好看。」

湊崎紗夏想著那天不經意觸碰過俞定延的指尖，想著那時候俞定延對她那番莫名曖昧的低語和微笑，喃喃自語。

「呵！都四年了，還不放棄這個念頭啊你。」

朴志效嫌棄著，又順嘴要了一口泡芙，兩個人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题，走進教室。因爲她們兩人都有近視眼，於是都很自覺地選擇比較前排的座位，忙著攤開筆記、放好電腦。等到把一切都安頓好以後，湊崎紗夏這才發現俞定延早就站在教室角落看著她了。

她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一樣。

沒有束起頭髮，臉上化了很淡很淡的妝，而且戴上一副金絲框眼鏡，看起來要比在快餐店的時候更嚴肅更正經一些。而衣服，也穿了很正經的白襯衫，袖子被整齊地摺起捲高，衣領倒是大膽地解開了兩顆紐扣，露出裡面輪廓分明的鎖骨線條和脖子上一條黑色項鏈。

不知道她今天，身上會不會依然還是那陣海洋一樣的味道呢？

「看來你的願望要實現了？」

俞定延向著課桌走過去的時候，朴志效靠到湊崎紗夏身邊，壓低聲音調侃道，湊崎紗夏羞澀地笑著用手肘抵了抵她，對方一臉得意地退回去。
 

「相信你們都已經知道，朴教授去度蜜月了，所以這個學期的心理研究，會由我来給大家講課。我是俞定延，大家好。」

略顯刻板沉悶的開場白，或許其他學生，包括朴志效在内，對俞定延的第一印象就覺得這是個無趣的家夥，於是有人開始掏出手機，做自己的事情。可對湊崎紗夏來說，這並不是她對俞定延的第一印象，而是進一步的瞭解。

内心免不了要為重新看見她而感到興奮，湊崎紗夏整節課下來都無比集中地聆聽，俞定延平穩地講解著，聲音沒有什麽起伏，可能是因爲第一次授課，所以有時候她會借著幾聲咳嗽來掩飾自己的緊張。

偶爾，俞定延會朝湊崎紗夏的方向看來，湊崎紗夏的雙眼就會散發出一種叫作：我有話想跟你說  的眼神，俞定延并沒有無視她，而是在每每接收到湊崎紗夏這種眼神以後，借著踱步來到湊崎紗夏位置前，一手撐著課桌，繼續講課。
空氣中隱隱泛出雨後森林的清新味道，湊崎紗夏覺得和上次靠近俞定延的時候聞到的感覺有些不同，似乎是少了當時在快餐店裡的絲絲甜味。
 

「剩下的十分鐘留給你們作提問時間，沒有問題的話，那就可以下課了。謝謝。」

俞定延最後摘下眼鏡，稍微收拾了一下講桌。看來她也很清楚學生們會是什麽反應。好比就在湊崎紗夏旁邊的朴志效，一聽見是提問時間，馬上毫不猶豫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走人，其他學生也不例外，俞定延話音剛落就有人往課室外跑了。

很快，課室裹已經基本清空了，只剩下幾個學生還在聊天。
 

「下課了，你準備去哪？」
 

朴志效見湊崎紗夏還在慢吞吞地收拾東西，心裡正覺得奇怪，這家夥平常不愛收拾，但下課的時候收拾能力倒是一流。

手放桌上一掃、東西嘩啦啦地全掉進包裹，再把包包拉鏈拉好就可以走了。今天居然慢條斯理地在逐一清點？可疑，太可疑了。
 

「嗯？哦……我還有事，志效你先走吧！」

湊崎紗夏心不在焉地回答著，她就擔心自己來不及找俞定延說句話，整節課下來湊崎紗夏連要和俞定延說什麽都已經想好了。

朴志效眯了眯眼，把湊崎紗夏審視了一番以後就被打發走了。
幸好，俞定延還在課室裡坐著，看樣子是真的會如她所說的在這課室待上十分鐘，湊崎紗夏趁這機會，走上前和她打招呼。

「又見面了，店員小姐。」

俞定延沒有忘記她。那是當然了，要忘記一個因爲冰淇淋被冰得太硬挖不開而拒絕你點餐的快餐店店員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這簡直打破了俞定延對連鎖快餐店以客爲尊這種營業態度的固有印象。
 

「我的名字是湊崎紗夏，如果你還不知道的話。」

湊崎紗夏笑著，聳聳肩似乎是在表達自己不清楚這樣的玩笑對作爲教授的俞定延而言，會否覺得過分無禮。
慶幸的是，俞定延不擺架子，她似乎很樂意接受湊崎紗夏對她開玩笑，因爲她的眼神裏閃爍著和那抱吉娃娃來店裡的黑男人相似的目光，他們都會緊盯著湊崎紗夏的眼睛看。
 

「我知道，那天我聽見別的客人喊你的名字了。」

俞定延對湊崎紗夏微笑著，她是笑得多麼迷人，讓湊崎紗夏霎那間變得臉色緋紅。如果說吉娃娃男人的目光有著他還想要繼續和湊崎紗夏聊天的意思，那麽俞定延呢？此刻俞定延盯著湊崎紗夏的目光，又代表著什麽？
 

「從心理硏究上來說，我可以大膽地推測這表示教授你當時在關注我？」

其實湊崎紗夏本來的話該是∶教授你是不是對我有興趣？不過因爲某種莫名其妙的矜持和羞澀，讓她衹好把話說得委婉一些，雖然目前也已經足夠露骨了。
 

「那麽我推測，酸橙口味的冰淇淋現在一定還很結實？」

俞定延面帶笑容，伴著湊崎紗夏離開課室，湊崎紗夏不知道俞定延準備去哪裏，衹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俞定延身旁聊著天。收到卡片并且和俞定延那無意間的肢體觸碰以後，湊崎紗夏腦海裏已經徹底忘掉了挖冰淇淋這回事。
被俞定延這麽提起，湊崎紗夏想到那時候自己還要對方等一下，衹好掩著嘴尷尬地哈哈笑著。
 

「放心，冰淇淋和論文不會有任何關係的。我衹是很好奇什麼時候能吃到它，因爲我從那天之後就一直在等待你的聯絡。」

離開教室，俞定延說話的語氣也放柔了不少，她身上依舊散發著好聞的氣味，這是她最吸引湊崎紗夏的特點。湊崎紗夏喜歡香氣，她喜歡任何可以令人心神愉悅的味道，所以朴志效總嫌棄她在宿舍裡堆了大量的瓶瓶罐罐，那些都是湊崎紗夏覺得好聞的香水。

「你說過會再來，我一直都在等你。」

湊崎紗夏略帶埋怨地回答，俞定延也是像她那樣用微笑作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