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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爺爺總說:感情,是藝術的起源,更是藝術的本身。

作為詩人的他,本該爲自己寫詩,爲自己的家庭寫詩,爲自己的社會寫詩,更可以為自己所呼吸著的每處地方寫詩。那被稱爲興趣愛好。

可當詩人不再關心自己,而是傾盡心血爲別人寫詩。到了那個時候,他筆下的一字一句便有了感情,交織成最美的藝術作。他就是藝術家。

愛,讓藝術永不停息。

 

他突然很想畫一畫名井南。

就在某一天,隨著起床的警報聲響,孫彩瑛突然很想為名井南畫一幅畫,而且沒有比自畫像更適合的想法了。

似乎從來沒有在白天訓練的時候遇見過她?孫彩瑛和名井南見面的時候,總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依賴微弱的燭光才能看見彼此。她會在哪個訓練營?她是通訊營的士兵嗎?還是醫療兵?

直到現在,孫彩瑛甚至都還沒弄清楚對方的名字,也就更別說知道對方是什麼身份了。

名井南就是個秘密,是讓孫彩瑛心跳怦然的秘密。孫彩瑛無數次地想要向俞定延炫耀,卻每毎到了嘴邊就把話吞回去。俞定延不會懂的,因爲名井南是孫彩瑛的秘密,是專屬於孫彩瑛每個夜晚的秘密。

如此想著,孫彩瑛倒是覺得自己的說辭有些過於情色,卻又無法剋制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孫彩瑛同志,嘴巴歪一邊了。」本來跑在前方的俞定延拖慢腳步,等孫彩瑛追到自己肩旁的時候提醒道。

「才沒有!」被揭發的孫彩瑛漲紅了臉。

「那就跑快點,這次比試我可不會讓著你。」俞定延說著,再次發力跑向前。

他們在做著林娜璉所設計的綜合訓練。根據林娜璉的安排,這次的綜合訓練包括了三公里耐力跑、二十五米輪胎搬運、攀牆索降……反正就是一大堆讓孫彩瑛暈頭轉向的體能訓練,然後他要在沙地上和俞定延進行格鬥對戰五分鐘,再跑去進行射擊。林娜璉的用心,分明就是想讓他們到最後連槍都拿不起。

訓練沙地上一片沙塵滾滾,痛苦的喘息混在飛揚的塵土裡,遠遠看去,就是慘絕人寰的哀嚎地獄。

名井南在窗前看著,看著那熱鬧的訓練場地。昨天她錯過了林娜璉的訓練報告,雖然被留下來的報告資料她都乖乖地看完了,對於林娜璉的訓練設計也沒有什麼意見,但名井南還是想要去看看這群士兵的訓練表現。

於是她悄悄換下上校軍服,走向訓練場地,站在角落假装自己只是路過的一名不重要的軍士。

站在場邊的獵豹中士看見了名井南,猛地轉身,端正站姿就想向名井南敬禮,但名井南只抬手讓他別作聲。

映入眼簾的是剛從鐵絲網底下匍匐而出的俞定延,那傢伙爬出來以後還在鐵絲網前給正在底下掙扎的孫彩瑛加油打氣。

孫彩瑛雖然慢,但也算是順利跑完全部體能項目,這和他剛入軍的時候比起來,已經好很多了。氣喘呼呼地來到格鬥圈,俞定延只用一招就把孫彩瑛迅速擱倒在地。

「快如實招來,你到底在高興什麽?」俞定延把孫彩瑛壓在沙地上,兩個人打鬧般地切磋著。顯然俞定延在孫彩瑛面前沒有展現該有的實力,反倒是讓孫彩瑛苦苦鍛煉多時的成果變得更亮眼。

湊崎紗夏提岀的建議,孫彩瑛學得一板一眼。見孫彩瑛似乎打出熱情來了,俞定延也沒有閑著,示範般地給孫彩瑛眼前來了一記刺拳,卻沒有打到孫彩瑛臉上。孫彩瑛馬上就意會過來,她後退閃躲,接著又馬上一步衝前朝俞定延正面來一記刺拳。

俞定延直接擋下孫彩瑛的拳頭,他緊握孫彩瑛的手腕,轉身后勾腿,等孫彩瑛意識到自己被怎麽了的時候,他已經再次往沙地上倒去。

「學得有模有樣的啊?你這隻小野狗。」俞定延把孫彩瑛按在地上,笑著說。

所有人都能看見孫彩瑛的改變,之前那個連拳頭都握不穩的孫彩瑛,現在甚至像模像樣地扎起馬步揮拳。

名井南在一旁也是欣慰地笑了。林娜璉察覺到身後多出來的視線,轉身發現竟然是名井南。正疑惑著這位上校要來監看訓練為什麼不提前跟自己說一聲,名井南向林娜璉微乎其微地搖頭示意,林娜璉也只好一聲不響。

她是來關心自己的訓練項目嗎?還是來看俞定延?該不會是因爲軍中那些傳言才特地來看看自己和俞定延的關係吧?如此想著,林娜璉只覺得上級壓力正讓自己背後直冒冷汗。

「擔心我對你造成威脅了嗎?」孫彩瑛自然是在開玩笑的。他掙扎著從俞定延的鉗制中脫離,所有人都看著孫彩瑛一次次地被擊倒,卻又一次次地爬起來,圍觀的人群在不知不覺間流露出善意的目光。

雖然身子看起來還是弱不禁風,但至少模樣看起來比以前順眼多了。

「一等兵俞定延勝!」一聲令下,兩人迅速從沙地上爬起,對於结果他們并沒有很在意,倒是感情很好地肩並肩跑向最後一個訓練項目——這是孫彩瑛最在意的項目。

 

俞定延把槍支上膛,稍加瞄準,輕鬆便射下了所有指定目標和移動目標物。

那是毫無懸念的優秀表現。

因為俞定延的彈孔幾乎都打在同一個位置上,注意到這個細節的名井南不禁多看了俞定延一眼,這才想起,這張臉就是那幾乎每個晚上都會徘徊在自己耳邊的名字。

名井南總覺得,這張俊秀的臉再怎麼也和湊崎紗夏口中所說的流氓無恥扯不上邊。硬要名井南給這個俞定延想出個形容詞來的話……或許,瀟灑不拘?

握著槍支的手因為所剩無幾的體力而隱隱發抖著,不知道是流氓無恥還是瀟灑不拘的俞定延也看出了孫彩瑛和剛才截然不同的緊張感,至於場外的名井南亦然。

「放心,沒什麽能比你之前的成績更糟了。」俞定延打趣道。

孫彩瑛知道俞定延是一番好意,可他在名井南夜夜陪伴的練習之下,應該要有令人爲之眼前一亮的進步才是。唯有這樣,孫彩瑛才對得起名井南的用心和善意。

看著孫彩瑛,名井南也不由自主地替對方提心吊膽。

握著槍的手因爲緊張而發涼,孫彩瑛捧著槍口,屏息凝神,彷彿這個瞬間以後他的人生就會得到重大的改變。

——“壞習慣。”

名井南的提醒忽地浮現在腦海中,孫彩瑛放鬆雙肩,槍口稍加抬高,全神貫注地看著準星。

砰!一發子彈落在四分圈。

總算是落在標靶範圍裏了!孫彩瑛心中一陣雀躍,同時也不滿足於這樣的成績。他又緊接著開了一槍,這次子彈落在三分的邊緣。

「喂喂,太心急了。」俞定延在旁悄聲提醒著。

孫彩瑛再次屏息,集中精神瞄準標靶,擊射子彈——彈孔出現在四分接近五分線邊緣,也算是孫彩瑛目前最好的成績了。

看著孫彩瑛的槍靶,上面的成績雖然不盡人意,但人群之中唯一的那個她心中清楚,這些疏落的彈孔是孫彩瑛用了多少個夜晚努力換來的。

她臉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並在軍士們發現自己之前轉身離去,不留蹤影。

 

回到指揮樓,四周瀰漫著一種莫名緊繃的氣氛,就連守衛兵們的表情似乎也和平常不一樣了。

「你看起來很高興。」沉重粗厚的聲音從名井南身側響起。

這位年輕的上校被嚇了一跳,收起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的笑容,拉下嘴角恢復冰冷的表情轉過身來。

不需要其他言語,光是那雙深邃又凜然的瞳眸,還有從眉骨延伸至下顎骨的一道淺肉色疤痕,足已讓人肅然起敬。

龐大壯實的胸襟前扣著數不清的勳章,肩上的三顆將星讓名井南無法對他有半分無禮。

他俯視著名井南,巨大的影子如同黑霧般籠罩過來,把這位年輕上校比較得更形渺小。

一路來到上校房間,名井南根本不敢吭聲。她早有準備這位中將會大駕光臨,她也清楚中將因何而來,只是她沒想到這麼快。

桌上還凌亂地擺著名井南昨夜看過的報告,中將撇了一眼,逕自坐上上校椅。

名井南姿態端正地站在桌前,緊張地呼吸著。

「你這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忙不過來的意思嗎?」中將隨手拿起一疊報告,無心翻動,眼中似乎並沒有認真閱讀內容。

名井南不敢說話,只是緩緩低頭。

「垃圾。」中將說。

也不知道這是說給報告內容聽的,還是給名井南聽的。

「不知所謂。」中將語氣更重,這次更明確地瞪著名井南來罵。

「你丟的不僅僅是一個射擊連!家族的臉面都被你丟光了!」一聲怒吼,林娜璉辛苦寫好的訓練報告就此砸在名井南身前,散落在名井南腳邊。

名井南知道道歉並不會讓中將停止教訓,所以她沒有說話,只是安靜抿著嘴角。

「我會把梅格爾提升上來,你去給他當副官吧!」中將一聲嘆息,隨後便從上校座椅上起來,準備離開。

給梅格爾那傢伙當副官?怎麼可能!名井南心中著急,連忙叫到:

「爸爸!」

「我是你的長官!」一聲怒喝,立刻就把名井南的勇氣給嚇了回去。

「你若是不行,以後就少管軍團的事。」中將丟下這句話給名井南,踩著沉重的軍靴就此離開,獨留名井南頹唐地站在原地。

 

這天的午飯時間,傷病連的車隊回來了。

運兵車的數目遠遠不夠,連續十幾輛的運兵車從各個戰地前線陸陸續續把傷者送回來,後來有些傷員甚至衹能爬上裝載稻草的貨車,甚至只能躺在推車裏,由醫療兵們慢慢推回來。

承載傷員的運兵車裏彌漫著濃稠的腥臭味道,即便頂棚已經蓋上了一層偽裝用的墨綠帳幕,依然無法阻擋嗜血的蒼蠅和蚊子。

剛吃飽的孫彩瑛呆站在車道旁邊,看著一輛接著一輛的運兵車從自己身邊駛過,塵土飛揚的同時血腥和腐爛的味道撲鼻而來,耳邊除了車輛低沉的引擎聲,還有絕望的痛叫、凄厲的呼喊、和瀕死的哀求。

孫彩瑛嚇壞了,這樣的世界她是第一次看到,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親眼目睹這樣的傷痛。

本來她以爲,訓練營裏的教官已經是最可怕的了,沒有什麽比子彈穿透心臟直接死去來得更可怕。可是這一刻,孫彩瑛仿佛看到了另一種死亡。

那些人有的渾身浴血,有的被炸彈碎片劃破了肚皮,腸子和内臟傾斜而出,而他那冰冷的手卻依然握著自己發黑的腸道,有的被地雷炸去了四肢,卻因爲身上的傷口在炸開的同時被高溫燒焦,就連血液也流不出來。

這種凄厲使人毛骨悚然,孫彩瑛畏懼地退後一步,愣了片刻,她突然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裏,這是個對他來說全然陌生的世界,這不是孫彩瑛所認識的地方。

這一刻,他所在的空間,成了地獄......

 

下午的訓練開始之前,俞定延盤腿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正在用隨身的軍刀有一下沒一下地削著石頭上那層厚厚的青苔。

俞定延看起來心事重重,而孫彩瑛的心情也沒能好到哪裏去,現在他腦袋裡浮現出來的都是剛才那些運兵車裡的慘況。

如果有一天,自己成了那些傷兵中的一員呢?敵軍的砲彈襲來,炸不死自己,卻炸毀了自己的四肢,那時候該怎麼辦?

孫彩瑛猜想,俞定延沉默的原因大概也是如此吧。

「喲!俞定延!在做什麽呢?」

「這次訓練就和我們組一隊吧!」

「你這家夥整天黏著孫彩瑛有什麽意思呢?過來抽根煙啊!」

幾個和俞定延混熟了的上兵不斷朝她招手,又用各種方式誘惑俞定延加入他們的圈子,可是俞定延擺擺手,沒有理會他們。

許久沒見的湊崎紗夏也在這時進入了訓練場,看見一群上兵朋友都在招攬俞定延,心裏有些不悅。湊崎紗夏走進俞定延的視線範圍,硬是把俞定延看向上兵們的目光攔了下來。

她板著臉,顯然不是很歡迎俞定延。

「你,我和你之間的事情還沒完。」一來又是放狠話。

俞定延倒是不討厭湊崎紗夏。要知道軍團裡長得精緻的人本來就少,孫彩瑛在俞定延的審美中算上一個,林娜璉這教官也勉強算一個,那麽按照俞定延這樣的標準來說,湊崎紗夏自然也要算個。

被長得好看的人討厭,俞定延莫名有一種既享受又無奈的感覺。享受的自然是湊崎紗夏會自動出現來找茬,俞定延根本不用費心,也不怕自己會被湊崎紗夏忘記;無奈的是,這樣一張漂亮的臉每次看著自己都沒有什麽好臉色,她為什麼就是那麼喜歡為難自己呢?

這樣的臉笑起來一定很迷人,俞定延每次看著湊崎紗夏都會這麽想。

「放過我吧……」說實話,俞定延也不怕湊崎紗夏找自己麻煩,但此刻他心情並不怎麼好,能少一事自然少一事為妙。所以他毫不猶豫表現岀一副求饒的脆弱樣子。

湊崎紗夏輕哼一聲,似乎是相信了自己能讓俞定延感到畏懼,她嘴角帶著隱隱笑意,語帶威脅地說:

「我和你之間沒那麽輕易結束。」

這句話說完,湊崎紗夏意氣風發地甩頭就走,留下一道很是威武霸氣的背影。經過那群和俞定延嬉鬧的上兵時,還不忘狠狠瞪他們一眼。

不過這話在俞定延聽來,意思全然不是那回事了。

「嘖嘖嘖……居然對我這麼執著。」俞定延低聲喃喃自語著,隨即又嘆了口氣。孫彩瑛覺得這傢伙今天很奇怪,換作是在平常,俞定延他一定會說沒有什麽事情比聽到一個美女說跟你沒完來得讓人心頭發癢。

「看來你攤上了個大麻煩。」孫彩瑛說道,嘗試著用自己笨拙的溝通方式開解俞定延,沒有笑容的俞定延看起來著實讓孫彩瑛擔憂。

可是一轉眼,俞定延臉上又浮現笑容,他從石塊上跳下來,和孫彩瑛勾肩搭背。

「怎麽說話的呢?你有看過這麽可愛又性感的麻煩?」俞定延故意用那很是猥瑣的表情和語氣,就和平常一樣。見俞定延還有心情開玩笑,孫彩瑛這才舒一口氣。

下午的訓練依舊是林娜璉親自指導的項目,可是預備軍們似乎是在林娜璉不知道的時候經歷過什麼,個個都表情僵硬、心不在焉。

大概所有人都和孫彩瑛一樣,對傷病連的慘況心有餘悸。

林娜璉看著無精打采的人群,一時半刻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她本打算嚴厲訓斥,可是看了看遙遙站在後排的俞定延也在打哈欠,林娜璉就沒了要教訓人的心思。

「你們,是覺得這樣的訓練太無聊嗎?」

沒人料到林娜璉會說岀這樣的話,大家面面相觑,沒有人敢吭聲。很顯然,大家都怕得罪林娜璉。

「難道不該給我們一些進步的目標嗎?教官。」後來有幾個仗著自己出生軍人世家、比較大膽的預備軍對林娜璉大聲喊著。

林娜璉挑起眉,曉有趣味地看著一群人在起鬨。她也厭倦總是一式一樣的訓練,偶爾順應軍兵們的意思,來場比試什麽的,說不定能激發出他們更多的潛能。

「很好,那就一對一競賽,留到最後的那個人,我會給予嘉獎。」

軍士們一聽,平常不苟言笑的教官今日竟然還迎合他們的要求!這麽難得的機會,當然是要拿來好好任性一把。

於是更多人玩心大起,四處都有人叫囂著:

「什麼嘉獎啊教官?」

「贏了能和教官一起吃飯?」

「什麽吃飯!至少也要能和教官來個一日約會!」

「教官會不會偏心?只看著俞定延的話我們就不參與了!」

人群越問越無禮,而此時的林娜璉卻對他們沒有半分關心,她只想看看俞定延的反應,看看自己欣賞的這名軍士是不是也和其他俗人一樣湊熱鬧。

不過,俞定延的反應并沒有林娜璉想象中的那樣,她只是跟在孫彩瑛身邊,姿態慵懶地站在人群後方,倚著孫彩瑛的肩膀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她和孫彩瑛都沒有參與起鬨,也顯得對這場比試毫不在意。孫彩瑛自知以自己的實力還不能夠赢得比賽,自然不會想要參加;俞定延根本就無心競逐這些東西,他進軍團吃好住好,能不能被提升俞定延一點也不在乎。

「吃飯算什麽?依我看,比賽赢了的人破例提升成爲兵長,如何?」

人群中有人這麽喊道,驚人的發言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呆愣了幾秒。

「這些人還在做夢吧?」俞定延縮在孫彩瑛身後,低聲說著。

「一下子跳升到兵長,誰不想做這種異想天開的夢?」孫彩瑛倒是不覺得那些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誰不希望一舉成名?

就連像俞定延這樣被莫名其妙捧成軍營中的名人,也讓孫彩瑛心裏暗自羡慕不已。

「那你怎么還呆在這裡?一起做夢去啊!」俞定延倒好,備受矚目卻也沒擺架子,無賴的氣質一絲沒少,就和孫彩瑛最初遇見她的時候一樣。

孫彩瑛沒好氣地哼笑,手肘打鬧似的和俞定延推來撞去,并沒有真的把俞定延的話當一回事。

人們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只見人群中好幾個圈子裏都紛紛把自認爲的射擊好手推岀來,剛才那幾個上兵也嘿嘿笑著走過來,簇擁著俞定延,硬是把她推上前去。孫彩瑛有些磕碰地緊緊跟在人群后,生怕俞定延就這麼被那群上兵帶走了。

木桌上整齊排列著尚未組裝好的槍和子彈,而且還是俞定延最熟悉的手槍。

「喂,俞一兵,跟我比比槍法吧!」其中一名上兵笑著推了推俞定延,俞定延睨了她一眼,并沒有及時拿起槍來。

一群預備軍湊了過來看熱鬧,上兵們更是推搡著俞定延要她拿槍。

「只見過別人越級向上挑戰,沒見過一個向下級挑戰的。這麽看得起我,不赢你我都不好意思了。」俞定延打趣說著,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

畢竟在他還沒進入軍團以前,就曾經在酒吧裡和人比賽裝槍的速度,槍械訓練或者比賽對俞定延而言要比那些戰術課簡單上好幾百倍。圍觀的軍士人人一口一個俞上兵的叫著,氣氛馬上就沸騰了起來。

俞定延朝那位向自己挑戰的上兵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兩人各就各位,林娜璉一聲令下,兩人開始低頭奮力組槍。

俞定延把槍管裝好的時候,上兵還在努力把彈簧塞進去;俞定延把槍柄組合好的時候,上兵已經慌了,七顆子彈從他滿是手汗的掌心中掉落下來,俞定延則是靈活地一口氣把子彈都送進彈匣。咯嚓一推,槍膛一拉,俞定延馬上轉身射擊,輕鬆瞄凖靶心,一發接著一發,砰砰砰地把子彈射岀去。

七發全中。

上兵們全都看愣了眼,張著嘴說不岀話來。

就連林娜璉也有些訝異。俞定延懂得組槍她是知道的,但俞定延能有這麽快的組槍速度林娜璉還是第一次看到,而且從俞定延那游刃有餘的表情看來,她還沒用盡全力。

可那上兵已經滿頭是汗,俞定延清空彈匣了他才歪歪斜斜跑來射了兩發子彈。

圍觀的人群中自然也有湊崎紗夏,看見這樣不濟的比試,軍家出身的湊崎紗夏更是按捺不住競爭心態,馬上走岀來向俞定延挑戰。

俞定延愣了愣,還來不及開口拖延,就被趕鴨子上架般的推入下一輪的比賽。

陣風颯颯,地上枯葉被吹翻了幾圈,落在俞定延腳邊。一口唾沫咕嘟往下吞嚥,俞定延便是如此淒涼又難堪地站在湊崎紗夏面前,被湊崎紗夏惡狠狠的盯著。說實話,俞定延一點也不怕輸。只是他怕又莫名其妙惹湊崎紗夏不髙興,這女人上來直接給自己開一槍那可就不得了了。

俞定延不怕輸,但怕死啊。

 

無論如何,林娜璉還是再次發號施令讓比賽開始。

俞定延猛地低頭專心組槍,卻發現對方動也不動。正覺得怪異,她手上繼續熟練地忙碌著,偷出閑來抬頭向湊崎紗夏看去,沒想到湊崎紗夏低著頭,正對她露岀一種怪異的笑容。

俞定延來不及想清楚湊崎紗夏的笑容是什麽意思,臉上突然就吃了一拳!圍觀的人驚呼著,孫彩瑛也嚇得倒退一步。正往地上跌去的俞定延也算是明白了,這湊崎紗夏根本就不想和自己比槍,她只是在訓練兵第一天沒有揍到自己而懷恨在心而已!女人記仇真可怕!

「我沒事!」俞定延叫著,阻止了一些想上前暫停比賽的上兵朋友。

湊崎紗夏抬腳似是要往俞定延身上踩,俞定延一個翻滾順勢從地上站起,還不忘在桌上抓起槍把繼續組槍。湊崎紗夏緊接著追了過來,一腳踢翻了桌子,子彈落了一地,哐哐噹噹地灑岀來。俞定延撒腿就要繞圈子跑,湊崎紗夏看出她的意圖,直接掀翻桌子擋住俞定延去路,伸手猛地抓著俞定延后領,把她甩回眼前。

俞定延又被摔在地上,這時湊崎紗夏抓著她的手,鉗在兩腿間,順勢倒下兩腳壓在俞定延胸口上使力,完美示範了十字扣搏鬥技術。

俞定延被鉗得痛叫出聲,可是這種伎倆他以前又怎麽會沒遇過?破驢酒吧的那些醉漢每次輸了組槍比賽就要那這些技術對付自己,俞定延經歷過最痛的一次還是差點被拉得筋骨斷裂。

對如今的俞定延來說,要解除這種箝制簡直輕而易舉。

腰上猛然用力,俞定延下身騰空彎起,一個靈活的后翻,直接就擺脫了湊崎紗夏的牽制。

俞定延并不想打,她也實在不忍心打在這麽漂亮的一張臉上,於是她又努力逃離湊崎紗夏,往地上抓了一大把沙子和幾顆混雜其中的子彈。

湊崎紗夏不服氣,馬上就又追上來,一記飛踢就把俞定延手裏的子彈都踢掉,俞定延很是無奈。眼見湊崎紗夏扭腰又來一迴旋踢,俞定延連忙蹲身躲避,但她現在也被湊崎紗夏逼到邊緣,無處可躲。

湊崎紗夏怒喝一聲,揮起拳頭就要往俞定延揍去。俞定延彎腰閃過,緊接著也只好岀拳打在湊崎紗夏腹上。

這一拳打得凖確,也打得狠毒。湊崎紗夏只覺得自己剛吃過的軍餐在那瞬間往上湧動了些。俞定延又趁機耍了幾招虛拳,都沒真的打到湊崎紗夏身上,只是一步步岀拳讓湊崎紗夏爲了閃躲攻擊而後退。

但就連俞定延也沒有料到,最後湊崎紗夏竟然是在後退的時候被自己左腳絆右腳地摔在地上?

這天大的好機會!該是去扶一把還是丟著不管呢?

俞定延臉上偷偷帶笑,撇了湊崎紗夏一眼,果斷轉身撿了幾顆子彈塞進彈匣,開槍射中靶心。

「你!卑鄙!」湊崎紗夏猛地跳起來,指著俞定延鼻子罵。

「你才卑鄙!爲什麽打我?」俞定延也不甘示弱,反正這比賽他又不小心贏了,他覺得自己是死定了。

「哼!」湊崎紗夏被氣得語塞,怒氣沖沖地甩頭離開。

還沒開口公布比賽結果的林娜璉也是一陣無奈,這任誰看來都知道是俞定延贏了,不管這是指射擊還是鬥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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